一樣是黃昏啟程,可這一次,所有人都毫無怨言。畢竟楊乃寨變成了血腥之地,待久了會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一群人里,唯一希望待在哪里的人,想必也只有一個若不禁風的女孩子了。這本來就是一種悲哀,可這誰也沒得辦法。
云公子自從罵過楊有福之后,就躲得遠遠的,一個人走在最前面,甚至連車上的妹妹也不甚過問。
白玉鳴自從見到那身著鵝黃衣衫的姑娘下車之后,眼睛老是游弋不定,總是圍著那輛馬車打轉(zhuǎn)。
楊有福知道他的心思,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就連內(nèi)心的煩悶也平復了好多。他知道白玉鳴弄錯了人,可這會兒,他卻不想說。
楊乃寨朝西,山勢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高聳的山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不甚高的石頭山。
雖然看著是低矮了好多,也平緩了好多,可這些都是假象。因為在那些小山之間,不時會夾雜著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巨坑,如同仙家落在凡塵的陷阱。
這些個巨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從來沒有人能說得清,只知道它深不見底,到了雨季總會煙霧繚繞,盛似仙境。
身處云嶺里的人都知道,這百十里奇異的山嶺才是云嶺得名的真正原因,因為這一片山嶺就叫小云嶺。
百十余里的小云嶺只有一座城,這城建在一塊巨石上,長寬約近千丈,三面臨著深淵絕壁,世人稱之為天寨城。
去天寨城只有一條路,去了得走,返回來也得走。
一行人趕到天寨城的時候,已臨近午夜,遠遠看到遠處的迷霧之中有一片輝煌的燈火。
李根寶站定之后,輕聲提醒,“那就是天寨城。天寨城有個規(guī)矩,寸兵不得入,我們可是要去?”
他這么一說,大伙都有些愣神,畢竟手無寸鐵對于夜行人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不去的話,這方圓幾十里卻再難尋一處歇腳之地。
云公子站在不遠處,仰頭望著那片燈火出神,“去,怎么不去?我到要看看到了天寨城他們還會怎么做?”
說完這句話,他擺了下袖子,把腰間的長劍遞了過來。
他一開頭,其他人也沒什么好的沒說的了,都把身上的兵刃交了出來。
楊有福拿著半刃劍,有些不忍心。云公子快步走過來,一把就奪了過去。
“一把破劍,看把你稀罕的。”他又剜了楊有福一眼,雖然借著夜色,沒人看到。可楊有福卻能感覺到,這一眼刺得很深。
天寨城高出周圍山頭約幾十丈,山腳的路口有一所石頭寨子,恰好圍住了上山的路。
寨子由四所石頭房圍成,房屋之間被高聳的石頭墻連在一起,高過三丈。
兩扇不大的寨門半掩著,頂上掛著一盞燈籠,門口站著四名帶刀持槍的兵卒,身體挺得筆直,雙眼不時朝寨門外的天橋掃來。
不知道從那一年起,寨門外挖了一個寬三丈,深達十丈的豁口。
豁口上懸著一座吊橋,此刻吊橋還懸在半空里。
豁口的這一側(cè),左右各放著一塊大石,石上站著兩人,衣服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就連長刀也放在腳邊。
要不是大石旁高懸的燈籠照著,任誰看,這兩人就都不像兵卒,倒像是一對石頭人。
可進過天寨城的人都知道,這兩人不好惹啊!
當然李根寶早就明白這些,他快步走到前面,對著石上人拱了拱手,朗聲道。
“二位老哥,我等想要入城,可給個方便?”
一人吧嗒著嘴,使勁抽了一口煙鍋,又把煙鍋在鞋邦上磕了磕,吭吭的吐了一口濃痰,斜眼望了望,吼道。
“這三更半夜的,入城做啥?”
他一喊,對面寨墻下就傳來一陣兵器交戈的撞擊聲。站在另一側(cè)的人身體猛的一伸,睜開雙眼,又不慌不忙的摸起腳邊的長刀,幫腔道:“說,到底做啥子?”
李根寶陪著笑臉,小聲道:“軍爺,小的們趕路趕得緊,誰知這荒山野嶺也沒個落腳的地方,二位爺可給個方便?”
“方便?方便到是有,可規(guī)矩可懂?”
“知道,知道。”李根寶點頭哈腰的朝身后招了招手。
一人抱著一堆兵刃走了過來。那個幫腔的軍卒從腳邊扔下一個破口袋,悶聲說:“給,全裝進去,綁好了,丟了可不賠?!?p> 李根寶緊忙彎腰撿起口袋,把一堆兵刃全塞了進去,又把口袋扎緊了,抗在肩上。
“二位爺,你看看,可好?”
那個拿著煙鍋的兵卒瞧了幾人一眼,又道:“咋丑話說在前面,過了橋,要是搜出不該帶的東西,那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p> 李根寶一笑,“二位爺,你們放心好了,咱咋能做那種事?!?p> 他回過頭,對著眾人悶聲喊道:“你們可聽清楚了,千萬么惹麻煩?!?p> 眾人連連點頭,云公子面露怒色,但終究還是沒出聲。
拿著煙鍋的軍卒朝寨門方向擺了擺手,就聽得一陣咯咯吱吱的響聲過后,長約三丈有余的吊橋總算被放了下來。
橋?qū)挷贿^三尺,人踩上去晃蕩個不停。
腳下的豁口藏在月影里,深不可及。
微冷的夜風帶著霧氣從側(cè)面吹了過來,讓人覺得這一瞬如同踩上奈何橋,下一步卻不知身在何地。
過了橋,門內(nèi)涌出一群軍卒,七手八腳的圍了上來。
一人接過李根寶肩上的破袋子,其他人分散在人群里,好一陣亂摸。
楊有福剛想動,只聽頭頂一聲吼:“不想死的都給我站穩(wěn)了?!焙鹇晞傔^,耳畔傳來一陣咯吱吱的上弦聲,楊有福側(cè)耳細聽,這弓不下二十把。
李根寶大喊道:“都別亂動,別亂動啊?!庇謹Q頭對著頭頂喊:“黃將軍息怒,我們只停一宿,明日就走?!?p> 弓弦聲漸歇,頭頂一人高喝道:“本將例行公事,還請各位配合點?!敝皇?,這一次,聲音柔和了好多。
這一聲過后,軍卒們的動作就小了好多,眼看就要放眾人入寨,連李根寶也面露喜色。誰知恰在這時,意外卻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