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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兒,我方才聽管家說,父親母親今日可能在兵營留宿,你早些安排用晚飯,今日都早些歇著吧?!毕雭砀赣H母親是不想見岳崇山的,所以才借故不回的吧?
“是,小姐?!贝簝簯?yīng)了,便下去安排。
“小姐,世子爺讓奴婢跟小姐說聲,再過數(shù)日便是太后的生辰,讓您萬事小心?!币股?,見屋子里沒了其他人,留在千帆身邊伺候的翠煙才輕聲開口。
“難怪岳珠兒這段時間如此安靜?!鼻Х^頁書,輕笑道,“怕是大伯母又請了什么名師指點,想在太后壽宴上讓這京城才女大放異彩吧?”
“據(jù)翠柳了解,大夫人特地花重金請了人教習岳珠兒舞藝?!贝錈煈?yīng)道,“去年,岳珠兒是以曲《傷》名揚京城?!?p> “我倒是有所聽聞?!鼻Хc點頭,“據(jù)說岳珠兒在花朝節(jié)上彈《傷》曲,聞?wù)呗錅I,聽者動容,可謂絕?!?p> “小姐可有準備才藝?”翠煙略有些好奇地看向千帆。自她跟在千帆身邊,從未見過千帆彈琴跳舞畫畫或者做女紅,似乎除了看書、寫字便是練武。
“那些東西學來做什么?”千帆看著手里的書道,“有那個時間不如多學些用得著的東西?!?p> “小姐認為那些用不著嗎?”翠煙詫異地開口,“女兒家為了嫁個好人家,都要學這些不是嗎?”
“嫁了人又如何?”前世,她也曾為了嫁給那個人努力地學那些自己本不喜歡的東西。他喜歡寫字漂亮的人兒,她便夜夜練字到天明;他喜歡女子輕盈的跳舞,她便從半路學起,被教習嬤嬤罵得無是處,只為他能微微笑……可是,那又如何?利用她得到天下,棄之敝履,再說自己是東施效顰,怎么做都不如岳珠兒來的美好……
千帆低垂的眼眸中閃過絲血腥,這世,她不要為任何人去為難自己,只為本心。
“小姐,你沒事吧?”翠煙敏感地察覺到千帆的情緒不對,有些擔心地問道。
“翠煙,你可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來的?”千帆放下書,靠在軟榻上,望著燭火道,“娘親的家族,冷家世代也是將軍出身,所以冷家不論男女自幼便會學習行軍打仗之術(shù)。岳家與冷家是世交,所以自幼便定下了婚約。但是沒想到大伯父卻是成了文人,你知道外祖父當時有多看不上大伯父嗎?”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千帆笑道,“我聽娘說,外祖父當時把大伯父罵得狗血淋頭,就因為他竟然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外祖父雖然有些偏激,但是畢竟是武將出身,自然多少是看不上那些文人的。當場做主將娘許給了我爹?!?p> 那個時候,岳崇南僅僅還是個小兵。邊關(guān)將士沒有人知道岳崇南是岳家的公子,岳崇南就靠著自己點點的努力,成為湟源萬人敬仰的大將軍。直到那時,所有人才知道岳崇南是岳家子孫。
“爹爹當時答應(yīng)娘親,若是成為將軍便迎娶娘親??墒菦]想到外祖父和娘親的哥哥竟然在與外族的廝殺中雙雙陣亡,外祖母聽聞這個消息,憂傷過度,沒多久便走了。偌大的冷家夜之間沒落了,只剩下娘親和還不過歲的弟弟。那個時候雖然圣上給足了冷家榮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等到歲的小舅舅長大,冷家早已不能與當年同日而語。所有人都以為爹爹會另娶她人,但是爹爹卻是奔赴邊關(guān),在那苦寒之地等了娘親年。娘親守孝期過,爹爹便到冷家提了親,迎娶了當時已經(jīng)年方的娘親?!?p> 當年,她也以為自己即便待字閨中,成為大齡女子,但是也會像母親樣遇到個真心之人。曾經(jīng),她以為洛朗逸就是那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卻不想,到頭來都是鏡花水月而已。
“窈窕佳人依舊在,真心白首不相厭;待到千帆閱盡時,生死不離情相悅……”千帆喃喃的開口,“容顏易老,真心難測。這世間,若是尋不得那真心相待之人,為何要委屈自己?”
“小姐定然可以尋得那真心之人?!贝錈煯吘故莻€女兒家,聽完老爺夫人的事,自然也是心生感懷。這世間向來都是多有癡情女,難得有情郎,薄情寡義的男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世子爺絕對不是那樣的人,翠煙心里早已經(jīng)將千帆當做未來的世子妃,自然會這樣想。
只不過千帆根本不知道翠煙心中所想,只是笑著道,“以后的事誰又說得準呢?若是尋不到,大不了帶著你們周游天下,翠煙你說可好?”
“小姐說好,自然是好的?!狈凑雷訝斢械氖菚r間,應(yīng)該可以陪著小姐的吧?翠煙心里嘀咕著,想著回頭得讓楓陽問問世子爺才行。
“小姐?!贝淞鴧s是掀開簾子,走到千帆面前,低聲道,“冰姨娘求見?!?p> ...
陰謀初現(xiàn)
“這個時辰,似乎有點晚了,就說我歇下了?!鼻Х犅劊⑽⒊亮讼马?,嘴角扯起絲微笑,對著翠柳道。
“是,小姐?!贝淞鋈ィ瑳]多久便回來了,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小姐,冰姨娘聽聞小姐睡下了,也沒有多說什么,就說做了些點心,還望小姐收下?!?p> “人走了?”千帆見翠柳將食籃里的點心,樣樣地擺了出來,桂花糕,綠豆餅,雖然都是些尋常的點心,但是卻是分精致,香味撲鼻,抬眼看向翠柳,問道。
“是,那冰姨娘放下食盒便回去了?!贝淞氐溃芭居勉y針試過了,沒有毒?!?p> “小姐,這個冰姨娘不是大夫人的人嗎?”翠煙卻是開口道,“怎么會突然來跟小姐來往?”
“那就要問冰姨娘自己了?!鼻ХΦ?,“這些點心不錯,你們拿下去分了吧?!?p> “小姐?!币娗Х珨[擺手,翠柳只好不再多說,又將糕點收起來,走了出去。
“讓翠柳去探探岳不瑜最近都在做什么。”千帆想了想道,“那位姨娘對大伯父本身也沒多少感情,若是有事定然也是為了那對兒女。女兒還小,定然就是岳不瑜出了事,但是這件事,說不定還與大夫人有關(guān)?!?p> “是,小姐?!贝錈熉牭角Хf的分在理,點點頭,連忙走了出去。
翠煙離開,屋里時間安靜了下來。千帆卻是不知為何突然想起納蘭珉皓來。那日他蒼白的面容無不昭示著他身子不適,也不知道這幾日可好了。
“小丫頭,是不是在想哥哥我???”正在出神的千帆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驀然轉(zhuǎn)頭。
納蘭珉皓身穿火紅衣袍,袖口用金絲線繡的祥云紋,腰間系著塊與那日千帆順走的玉佩模樣的玉,鳳眸微微上挑,嘴角帶著絲壞笑道,“嘖嘖,我家的小丫頭竟然都開始知曉相思之苦了?!?p> “納蘭世子,別來無恙?!鼻Х粗?,淡淡地開口。雖然面上不顯,但是內(nèi)心深處某個千帆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因為納蘭珉皓的出現(xiàn)多了些許溫暖的笑意。
“哎呦,我的小丫頭,見了哥哥我怎么也不開心?”納蘭珉皓笑瞇瞇地走到她面前,低下頭看著她。
千帆仰起頭,看著那張讓世間女子傾慕的俊美容顏,笑道,“我竟是不知道納蘭世子放在帆兒身邊的暗衛(wèi)如此差勁,連本姑娘房里多了個人都沒有察覺。”千帆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不知何時,她已經(jīng)在他面前稱自己帆兒,而這也是千帆認可個人最為明顯的表現(xiàn)。
“多了本世子,他們自然沒有察覺?!鼻Х约何丛煊X,可又怎么能逃過納蘭珉皓向來敏銳的感知。聽到千帆的話,納蘭珉皓心中卻是浮出莫名的歡喜。此刻的他看著那張笑意盎然的小臉,眸中閃過絲溫柔的笑意,說出口的卻是另外番話,“若是多了別的男人,他們估計早就砍殺了?!?p> 千帆卻是從他眼里讀出了那瞬間的溫柔,心中微微動,關(guān)心的話便已經(jīng)出口,“你身子可好了?”
“小帆兒是在關(guān)心哥哥我嗎?”納蘭珉皓蹲下身,與千帆平視,認真地回道,“這幾日都在養(yǎng)傷,所以沒能來看你?!逼鋵?,心里直在想你。
“你這次來是為了太后的壽辰?”千帆指了指軟榻旁的矮凳,示意他可以坐在那里。
“是?!奔{蘭珉皓起身坐在矮凳上,看著千帆已經(jīng)散落下來的秀發(fā),不禁扯起綹在手指上纏繞,“這段時日,月滅族蠢蠢欲動,似乎有些不安分,所以這次父親和母親并沒有來?!?p> “月滅族?”千帆卻是突然起身,納蘭珉皓時不察,竟然生生拽下了她幾根秀發(fā),可是千帆卻好像完全沒有感到疼痛,只是望著納蘭珉皓,顫抖著聲音問道,“你說的是那個擅長騎射的外族蠻夷月滅族?”
“是?!笨吹角Х@慌的模樣,納蘭珉皓以為她是在擔心月滅族圖謀不軌的事,傾身將她抱在懷里,“放心吧,父王定然可以將那些外族鎮(zhèn)壓下去?!?p> 此刻的千帆卻是完全陷入了前世的恐慌,當年就是月滅族大肆進攻外蜀之地,圣上大怒,派出萬大軍前往剿滅月滅族的叛軍,岳崇楠和冷玉茹便是那個時候受命出征。她以為自己的重生改變了這些,但是在聽到月滅族的事時,才突然發(fā)現(xiàn)很多事還在發(fā)生。難道重活世,她依然改變不了父親母親下落不明的命運嗎?
“帆兒!帆兒!”納蘭珉皓察覺出千帆不對勁,扶著她的肩膀,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渙散,仿佛在經(jīng)歷什么可怕的事,心里驚,雙手捧住千帆的臉,輕聲喚道,“帆兒,帆兒,你看看我,我在這里,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了?”
“納蘭,納蘭珉皓……”在納蘭珉皓的呼喚下,千帆的心神漸漸歸攏,驚慌失措地緊緊地抓著納蘭敏皓的手,“納蘭珉皓,你可以把月滅族打回去的吧,是不是?可以的,是不是?”
千帆漂亮的雙眸中溢滿了恐懼與哀傷,看得納蘭敏皓心中驀然痛,卻是笑著開口,“小帆兒,你若是想滅了月滅族,本世子沒問題?!敝灰阆胱龅氖拢冶銜A力而為。
“那就好,那就好……”聽到納蘭敏皓的話后,千帆的雙眸漸漸清明,仿佛卸下了塊沉重的枷鎖,但仍舊望著燭火出神,喃喃自語道,“定可以改變的,定可以的……”
納蘭珉皓卻是沒有多言,將依舊有些發(fā)抖的千帆攬入懷里,輕輕地撫著她的頭發(fā),低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p> 雖然納蘭珉皓并不知道千帆在擔憂什么,但是似乎與月滅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既然如此,那就除掉便是。區(qū)區(qū)個外族,竟然有膽量挑釁湟源國,想來是背后有人慫恿吧?遲虎國的國君年邁,國的關(guān)系也愈來愈額緊張,看來是有人坐不住了……
聽著納蘭敏皓強有力的心跳,千帆感覺到種前所未有的安心,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而納蘭敏皓聽到懷中千帆均勻的呼吸聲,不禁悶笑聲,“這個丫頭,還真是放心我啊……”
千帆早醒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春兒熟悉的笑臉。
“小姐,您醒了?”春兒笑瞇瞇地開口,“要起來嗎?”
“嗯?!鼻Х读算渡瘢蛲硭豢赡茉俅问ジ改傅南敕ù驌舻猛耆チ死潇o,納蘭珉皓卻是直在輕聲安慰著她,而她就是在他那仿佛擁有安穩(wěn)人心的低語中睡了過去。想到這,千帆卻是失笑,自己什么時候?qū)λ谷贿@般依賴了?
不過,千帆也沒有多想,清爽地起了床,卻聽到秋兒在外屋里不知道跟誰在嚷嚷,便問道,“外頭怎么回事?”
“今日早有個沒規(guī)矩的丫頭,竟然不小心闖入了小姐的外房,也巧了秋兒正好看到了,便訓斥了幾句?!贝簝侯^也未抬,認真地幫自家小姐穿好衣衫。
“千帆閣的丫頭不都是邊關(guān)帶過來的嗎?”千帆聽聞此事,心思轉(zhuǎn),開口道,“這個丫頭不是原來的人?”
“回小姐,是老夫人那邊添置的?!倍瑑哼厬?yīng)道,遍將千帆黑色的青絲挽成垂練髻,墜下紅色的絹帶,又在發(fā)鬢上點綴著幾顆亮閃花鈿,看上去颯爽利落。
“小姐,老夫人派人來傳,說是素衣坊的娘子到了,讓小姐待會用了早飯過去,好添置幾件新衣?!鼻飪河柾炅诵⊙绢^,走進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