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步無雙
十日后,秦淮河畔,芙蓉樓上,琴聲裊裊,細膩婉轉(zhuǎn)。
樓下賓客滿堂,人人俱是細聲聆聽,皆是如醉如癡,似乎時間被凝滯一般,只剩下那一人、一琴,美妙幾不可言。
一曲了盡,滿堂喝彩,連卓遠這個絲毫不懂音色之人也深受感染,歡欣鼓掌。
“怎么樣,我沒誆你們吧,這一趟來得不虧吧!”嚴(yán)戲游打發(fā)阿寶去打賞樓上那位演奏的女子,拿起扇子與一桌人笑說開來。
桌上的其余七人,正是那日九正堂內(nèi)的“七人眾”。
說來也巧,他們連嚴(yán)戲游一起八人,居然在這次試訓(xùn)中全部通過,正式成為九正堂學(xué)員,眾人無不歡欣。
按照慣例,這錄取的學(xué)員往后五年只能一直待在九正堂,沒有安排是不得私自外出,否則是要被除名的,而后再不能參與九正堂的招錄,規(guī)矩之嚴(yán)不比一般。
正因此,卓遠他們這批錄取的學(xué)員每人被準(zhǔn)予了半個月的假期,以回家做好諸事安排。
一桌眾人,本是天南海北各處而來,照理說皆應(yīng)各回各家才是,偏偏被這嚴(yán)戲游一頓說辭勸服,只得跟著他一道,來得這秦淮繁華之地,正是嚴(yán)戲游的家鄉(xiāng)。
初到幾日,嚴(yán)戲游領(lǐng)著一眾人,在這煙花江南之城恣意賞玩。
卓遠這一行人中,大多是平凡人家出生,哪里看過這天下一等富貴之地的各式景物。但見城中樓臺畫閣,綿延交錯,朱門大戶,玉柱雕欄。街寬道平,商賈如潮,駿馬爭馳,香車滿路。高柜低鋪,奇貨百千,簫鼓喧天,金翠耀日??吹靡槐娙祟拷Y(jié)舌,滿心好奇,那琳瑯滿目的各式物件,不識得的十有八九,不免伸手摸摸這,張嘴問問那,只看得那嚴(yán)戲游滿臉歡欣。
他豪言一擲,凡是兄弟幾個看上的、摸過的東西都照單全部要了,只是苦了跟隨的幾個伙計,一路大包小袋的收拾,奔波得夠嗆。就這么看看逛逛、吃吃喝喝過了三日,卓遠一行總算把這城中繁華名勝之地看了個大概。
嚴(yán)戲游本是生于斯長于斯,那些個賞玩之處自是早已看過多次,此時見眾人個個都是情滿意足,倒也不覺枯燥煩悶。
芙蓉樓最是這秦淮風(fēng)流之地,鶯歌燕舞,柔情蜜意,文人騷客、江湖俠士莫不向往。作為東島,今日他領(lǐng)一眾而來,自是情理之中。
望著眾人吃喝耍鬧,嚴(yán)戲游自豪之情不免溢于言表。
“只是可惜了,今天沒能見到這芙蓉樓的花魁?!眹?yán)戲游感嘆。
“哦,嚴(yán)兄說的花魁是哪位?”那長的一樣的兩人中的一位說到,他名叫余卷。
另一人是他的兄長余策,兩人出身農(nóng)家,卻少年有志,年紀(jì)輕輕已有不少學(xué)問。
“我看這芙蓉樓女子個個容貌已是不凡,可想你說的那花魁容貌豈不是可比西施,賽過貂蟬?”那日背劍的俊秀男子接著說到,他名懷天祿,家境較為殷實。
“對呀,對呀,這一個個姑娘水靈得緊,看得我老祝眼花繚亂。那花魁還不了得,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吧!”這說話的正是當(dāng)日手握一桿大鐵錘的漢子,名叫祝炎,入學(xué)前是個鐵匠。他在幾人中年紀(jì)最長,是以自稱老祝。
“人生若能得一紅顏,一同策馬恣意馳騁,實為快事!”說話的乃是阮北上,當(dāng)天騎著一匹棕色大馬威武入學(xué)的那位,家里是經(jīng)營屠宰生意的,恰恰對牧馬情有獨鐘,愛馬成癡。
“酒色財氣,獨“色”這一字,自古攔住了多少好漢英雄!你們啦,何時才能參破這個道理??!”說話的年輕人頭戴方巾,名作遲御,正是當(dāng)天肩挎藥箱的那位。其父是當(dāng)朝御醫(yī),家傳醫(yī)道頗深。
“遲兄說的是,吾等日后若能取得些許成就,博得微弱聲名,這美人一關(guān)也得好生過得。”說話的是余策,他雖然比弟弟余卷只大了一個時辰,可是言談比起余卷來穩(wěn)重不少。
卓遠兀自大口吃菜,小口喝酒,全然沒有聽到一眾人的談話似的。
嚴(yán)戲游看著他,心里有些惱火,他之所以最后才帶領(lǐng)大家到芙蓉樓,就是想帶他們來開開眼,見見世面,看看他們吃驚、艷羨的樣子,他作為東島多有面兒??!他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高貴和優(yōu)越,純粹是把這幾位作為朋友,他喜歡這種朋友們你耍我鬧的感覺。
誰不喜歡被人夸贊,被人需要呢?
“喂!你小子有沒有點情調(diào),都吃了一晚上了,還沒吃飽呢!這么風(fēng)雅的地方,你小子就不能裝得文雅些!”嚴(yán)戲游氣不打一處來。
“白天走了不少路,剛才聽曲子太過認(rèn)真了,現(xiàn)在不自覺有些餓了。你們聊你們的,我先吃些?!弊窟h口里含著菜,說話含含糊糊。
“牛嚼牡丹,浪費!”嚴(yán)戲游越說越氣,掰下個雞腿朝卓遠扔去,正好被他一把接住,也不多顧就塞進了嘴里。
“謝謝??!”卓遠倒是不客氣。
不需說,這花魁定是個美艷動人的女子,如果早些時候聽到她的名聲,或許卓遠還有獵奇之心,可現(xiàn)在他只惦記著九正堂那個芙蓉一般的女子。旁的女子于他像那天上的星星,一樣耀眼矚目,可終究不似月亮那樣明亮、溫馨。
月亮始終只有一個,一個足以,他想。
“來來來,大伙圍近些?!眹?yán)戲游忽然放低了聲音,招呼大家湊緊些,顯得有些神秘。
大伙想著他估計有什么關(guān)于花魁的秘聞要講,都趕緊壓低身子伸長脖子湊到桌上。
“你小子是不是想犯眾怒,趕緊的?。 眹?yán)戲游看見卓遠還在不緊不慢的啃雞腿,真想狠狠一腳踢到他的屁股上。
“這芙蓉樓的花魁可是個美艷不可方物的佳人,名喚作步無雙。書畫曲藝那是樣樣精通,尤其是擅長跳舞,那舞姿真叫一個美啊,怎么跟你們形容呢?”
“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闭f話的正是余卷。
“對!對!對!是這么個意思,就是那舞步啊,纖巧、細膩,舞藝精湛,世上絕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嚴(yán)戲游雖然是個富家子弟,說話從來都是比較粗俗的,難得從他嘴里冒出幾個文雅的詞語,由此可見這女子確實不一般。
眾人聽得也是嘖嘖稱贊。
“兄弟我平生所見美女無數(shù),這支無華絕對是排在前幾號的?!眹?yán)戲游感慨。
“聽你說的這么好,應(yīng)該是首位吧!”遲御有些揶揄。
“哎,遲兄有所不知。所謂美女到了一定境界,單從外貌形體來論已屬淺薄,更多的是評價其氣質(zhì)、人品、技藝、才學(xué),而這些好多與家世、出身分不開的。不然光憑外貌,這蘇杭之地美麗的女子可不是一抓一大把!想當(dāng)年名動武林的四大美人,像支無華、夏南人品氣質(zhì)都是極高的。”
“還有咱們的師母勞舒音和她的姐姐,也就是當(dāng)朝的皇后,你可忘了說了?!睉烟斓撜f到。卓遠他們已正式成為九正堂的學(xué)員,而陸九尋作為九正堂的門主,勞舒音是他的妻子,自然稱得是他們的師母。
“這個大家都知道,我才沒說嘛!”嚴(yán)戲游有些不悅地說到。
他故意不提那勞舒月、勞舒音,只因為他心里有氣。他心里其實一直也裝著一個人,正是他稱為秋心妹妹的那個人—他認(rèn)為世間最美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