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遠望著窗外,風和日麗,藍天白云,今天照常是個好天氣。
他在八仙臺客棧住了兩日,他一直在打聽司徒清明的消息。
來往的江湖人士不少,走鏢的、販茶的、云游的,他都認真打聽,沒有收獲。
他身上的盤纏所剩不多,他準備離開,他已收拾好了行囊。
無論如何,他還是要上一趟拜劍閣,在那里或許能有消息。雖然他已從各方了解到,司徒清明十年前就離開了拜劍閣。
他剛準備走下客棧樓梯,看見一位藍衣少年兩手各拎著一只兔子步入店來。
“小二,兩只兔子,一只紅燒,一只換酒錢?!彼{衣少年把兔子往柜臺上一攤,抖了抖肩膀,看得出來,那兩只兔子挺沉。
那兔子一身褐色的毛皮,身軀肥碩,四腳粗壯,是上好的美味。
“客官,我們這里吃飯、住店都可以,可是從來沒有過替客人處理兔子的慣例,你這為難人了。另外,我們也從未收過客人的野貨。你看,要不還是—”小二面色有些為難。
“我是來吃飯的,你們作為店家不應該招呼客人嗎?你們店里的兔子也是從山野村民那里買來的,我這兔子比起任何一只兔子不差,換你幾瓶酒,有何不妥?”少年一臉理直氣壯。
“沒有這么干過的,不管你怎么說都不行。除非你掏銀子,或者另找他家,否則不可能幫你做,更不可能給你酒?!毙《挪还苣切?。
酒店做生意哪能不進銀子,反而往外面拿酒、拿肉?老板要是知道了,他這小二還干不干了?
“可惡!”藍衣少年一怒,手往背后一伸,眼見著就要拔出刀來。
“哐當”一聲,一錠銀子丟上了柜臺。
小二身子一傾,雙手忙一抻,捧著了銀子。
“小二哥,這是酒錢,麻煩把這位朋友的兩只兔子都紅燒了?!?p> 一陣溫和的聲音從樓梯上傳過來,來人正是卓遠。
“得嘞!您請稍坐休息,馬上就來?!毙《残︻侀_,把十兩銀子揣進兜里,拎著兩只兔子,飛一般地往后廚而去。
藍衣少年緩緩收回手,他瞥了一眼面前這位年輕人,轉(zhuǎn)身找了間靠墻邊的桌子坐了下來。
“這位朋友,我這好久也沒吃過兔肉了,今天正好趕上兄臺帶來這么兩只正宗的野兔,口饞不已,不知一起品嘗可好?”卓遠微笑著問。
“當然,我只吃得下一只?!彼{衣少年取下身后的刀,輕輕放在桌上。
卓遠眼睛一瞥那刀,刀鞘上紋路似蒺藜凸起,用的是上好的鯊魚皮包制而成,應該是一把好刀。也不知是用了多久,手握的部位顏色竟有些泛白。他有些疑惑,這眼前的少年怎么看,也不會比自己年長,手里卻有這么一把老舊的刀。
兩人對坐一時無話。
“客官,您的紅燒兔子來了!”
“這是上好的女兒紅!”
“您二位慢用,有事請吩咐!”小二熱情地端上一桌酒菜后欣然離去。
藍衣少年二話不說,抄起一只兔子腿,雙手捧著猛啃起來。
再看卓遠,也毫不例外,霎時間一只兔子腿只剩下整根骨頭。他趕忙抄起一壇酒,猛灌了三大口。
“??!”真暢快。
畢竟是山里長大的孩子,吃飯沒那么多講究,尤其是吃肉,吃兔肉。
雙方只顧著吃喝,自始至終無人開口說話。
眼見得桌上酒菜被二人收拾殆盡,藍衣少年搖晃著酒瓶。
“可惡!酒好像沒了!”他醉熏熏地說到。
“無妨!再叫些來!”卓遠掏出了最后的一兩銀子。
“小二,拿酒來!”小二接過銀子,片刻又端上幾瓶酒。
“干!”兩人齊聲碰瓶。
卓遠從小跟著阿爹在深山打獵、放羊,山里人的酒量都很好,平常情況下是輕易不會醉倒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看見這位少年拎著兩只兔子而來,竟有一種莫名地熟悉感,酒喝得不多,卻有了幾分醉意。
對!是阿爹,他記得第一次吃兔子肉,就是阿爹拎回的那只兔子,褐色的,體肥腿短。阿婆細心地做了一桌菜,他、阿婆還有阿爹吃得很高興,阿爹還讓他喝了幾口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他記得那時的酒好苦、好辣。辣得他的眼淚不自覺地往外滲。
那天他從棠棣鎮(zhèn)外趕回家,阿爹已經(jīng)走了。他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大哭起來。
他托山下的木匠師父替阿爹置辦了一副棺材,葬了阿爹。然后從阿爹床下翻出一個陶罐,那是兩位老人余生所有的積蓄,準備給卓遠娶老婆用的,一共三十七兩五錢銀子。
他辦理好了阿爹的后事,在阿爹、阿婆的墳頭磕完了頭,便毅然走出了深山,走出了那片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深山。
今天,借著這一頓猛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阿爹,阿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我一定會找到那個人,問清楚一切,然后再回來陪你們?!弊窟h自顧自地說到。
他雙手捧著一瓶酒,脖子朝天一口氣灌到底。
藍衣男子看到卓遠如此,臉上竟現(xiàn)出幾分感動之色。
“哈哈,有志氣?!彼_下已開始搖擺不定,手中依然抓著個酒瓶。
“兄弟!沖你今天這頓酒,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你,你,你要找誰,天涯海角,我,我,我也給你尋來,我,我說到做到?!彼{衣少年酒瓶抬到半空,酒還未入口,腳下一個趔趄,倒在了桌上,呼呼之聲接之而來。
“我要找的人是誰,我不知道?!弊窟h望著藍衣少年。
不知是受了藍衣少年的鼓舞,還是酒后膽氣壯了,卓遠更堅定了自己的方向。
他打算找到司徒清明,不管要多久,不管要付出多少艱辛,他不在乎,他不怕。等他找到他,他就拜他為師,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學會他全部的武功,然后他會訪遍整個江湖武林,問出那個人,那個纏繞了他十八年的白衣男子,最后找到他,尋得那困擾他一輩子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