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漂浮著大片大片的魚尸,有些已經(jīng)化為了絲絲縷縷,有些只剩下身體的一部分,殘缺不全,向著四面八方散去。
東方劍想要大笑,可惜這是在水里,他笑不出來。那顆奇怪的冰系怪獸腦殼里的珠子給了他在水中自由呼吸的能力,并沒有給他笑的能力。他只能張開了嘴巴,嘴里吐出了一顆顆的氣泡。
“咕咕咕——”東方劍像魚兒一般發(fā)出了怪異的聲音。
若是在岸上,他必定是張開雙臂,仰天長笑,一抒心中的暢快。但現(xiàn)在,只能像魚兒一樣發(fā)出一串串氣泡。
爽,真爽!這才是自己想要的。
水下本該是漆黑的,但在他的眼中卻是像星辰的海洋。依然是滿天的繁星點點,到處閃著光。只是這星辰間的戰(zhàn)列艦已經(jīng)全部消失不見,化為了片片殘尸。
東方劍看著自己的手,又看遍了全身。這全身到目前為止還是赤裸著的,自從那夜隱身殺了那個該死的光頭紋身男后,一路進了森林,就沒有穿衣服的機會。然后迷路到達了這個湖。
靈氣,是濃郁的靈氣吸引著他進入了這個湖,而殺死的那個冰系怪物又給了他在水中呼吸的能力。
回想著這一切,東方劍異常的興奮。他多年來一直苦苦尋找的東西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這里濃郁的靈氣已經(jīng)把他饑餓的身體細胞填得滿滿的。
這是一種突然變得強大的感覺,它就像某種麻醉劑一般令人滿足,令人懷念。
殺死了這么多水底的怪魚,也消耗了身體里的大半靈氣。現(xiàn)在的東方劍,開始在水中閉上雙眼,貪婪地吸取著水中濃郁的靈氣。
他很興奮,興奮得大腦像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正冒著無數(shù)的火花。
我是誰?
東方劍第一個想到的問題竟然是這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個問題,仿佛這個問題已經(jīng)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總想找個機會突破出來一般。
我究竟是誰?
我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呢?我是爸和媽的兒子,爸爸東方箭,東方家族的子孫。十年前的天劫中為了殺虎而離世。母親慕容是個控靈人,控制植物的靈,慕容家族的嫡系。
這些關(guān)系都非常明了,但自己為什么總會在心里問自己究竟是誰的問題呢?罷罷罷,我不能再想這個問題,暫時放一放吧。
那些洞里的人又是誰?難道真是傳說中的妖獸?
東方劍思路轉(zhuǎn)得極快,馬上放棄了那個自己是誰的問題,又想到了深潭之上,巨大洞穴中的一群人。
那一眼,他看到的都是人,他本以為都是人類。但那個巨大的人突然投來的一瞥卻讓他的心臟如遭重擊,使他明白對方不是人類。
那不是眼睛,因為看見對方眼睛的一剎那,眼前仿佛一下子出現(xiàn)了一頭兇猛的巨獸,正咆哮著撲向自己。巨獸沒有具體的形狀,但在感知中,它完全可以一口吞了自己。
妖獸?妖獸真的這么恐怖嗎?東方劍的腦力在飛快地運轉(zhuǎn)著。猛然間,他想了起來,自己那一眼中,確實看到了一部分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東西。
幸虧自己跑得快,眼角余光處,那突然燃燒起來的潭水和鋪天蓋地而來的冰刺,這些力量都不是現(xiàn)在的東方劍能夠輕松應(yīng)對的。
他心有余悸。
我要回去,我要把這些事情都講給媽媽聽,也講給我的月兒聽。思緒紛雜的東方劍腦中涌出來一股強烈的思念,腦海里開始滿是媽媽和自己未來的老婆月兒的影子。
身邊的水流在繞著他緩慢地轉(zhuǎn)動著,無數(shù)的靈氣化為了冰渣圍繞在他左右,然后又被那縷縷黑絲切得粉碎,被那些饑餓的細胞吞噬。
“嗚——噓——”
一陣輕微的有些空靈的嘯聲從遠處傳來,聽上去像有什么東西正在穿越了空洞發(fā)出的輕嘯聲。
水流驟停,東方劍睜開了眼。
此刻的他正處于極度興奮的狀態(tài)中,感知的觸角伸得很遠,自然是一點點輕微的響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那是什么?
身周的黑光一陣閃爍,所有圍繞著身體的冰渣一下子消失無蹤,都化為了靈氣末被身體吸收得一干二凈。
全身一陣舒爽。東方劍覺得豪氣沖天,此刻便是來了云上世界的神仙也敢斗上一斗。
一把黑色長劍在手上漸漸成形,不斷地向外延伸著,很快就超越了普通長劍的長度,變成了一丈長的長劍,只是這劍柄劍寬沒有變,依然是細細的。這是一支細長的黑劍。
尖嘯聲爆響,很快來到了面前。
撲面而來的是一蓬冰制的長矛,足有上百根。它們不分目標(biāo),不分輕重地對這一片水域進行了無差別攻擊。
“撲撲撲——”冰長矛毫不廢力地穿過了那些殘存的魚尸,魚尸內(nèi)本已經(jīng)凝固的一些血液又被沖了出來。這一片剛剛變得寧靜的水域一下子又成了血肉的天地。
東方劍沒有動,他只是盯著這些冰刺來的方向。周身開始有無數(shù)細細的黑絲小劍在盤旋,像一個黑色甲衣將他的整個身子包圍。
冰長矛挾著無窮的威勢穿過了這水中所有,沒入了遠方的黑暗中。其中自然有數(shù)十根穿過了東方劍的身體。
但在他的身后,那些冰刺并沒有穿出來。從進入他身體的一剎那,仿佛就突然間消失得一干二凈。那種感覺,就像是穿進了黑洞,落入了另一個宇宙,一去不復(fù)返。
“咄!小小人類,竟敢私闖我族圣地,還不快快留下命來!”
這又是一串難懂的妖獸語言,不過東方劍是聽懂了。
水流突然變得劇烈而且無序起來,眼中的滿天繁星仿佛被強風(fēng)吹落,一下子遠遠地移了開去。他開始在水流中隨波逐流,手上依然握著那把丈許長的細長黑劍,眼睛盯著前方。
他說不了話,因為這顆珠子雖然給了他在水中呼吸的能力,卻沒有給他在水中說話和大笑的能力。
一條巨大的足有五十米長的白帶狀的怪物正在它的身周盤旋,速度極快。而它的外圍,還盤旋著五六條短一些的白帶子。嘴里都是嚷嚷著讓自己這個人類留下命來。
再遠些,有兩個白點,細看像兩只冰刺猬。東方劍睜大眼睛,他知道那兩只肯定就是施放冰長矛的怪獸了。
白帶長蛇依然在盤旋。
“小小人類,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只要你自己把自己綁了,我可以饒你一命。”
“對,饒你一命!”
前面的說著,后面就有應(yīng)和的聲音傳來。
東方劍剛開始是緊張的,但后來卻發(fā)現(xiàn)這事情有些奇怪。外面那些白帶狀的怪蛇只是在外面盤旋著,恐嚇著他,卻不敢向他發(fā)動攻擊。
原本存在的怪魚的殘存尸體都已經(jīng)被水流沖得遠遠的再也看不見。中間一個黑影握著一把長劍一動不動,而周邊卻盤旋著數(shù)條巨大的白帶怪物不斷用語言嚇唬著中間的黑影。遠方有兩只冰刺猬虎視眈眈。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有些怪異。
東方劍說不出話來,眼前的情景讓他很憋屈。正豪情沖天的他本想著與這些怪獸大戰(zhàn)一場,剛剛殺那些不會說話的魚可不怎么過癮。
挨餓了這許多年,突然間吃飽了,自然是要好好戰(zhàn)一戰(zhàn)的。但現(xiàn)在這情況,對方是在鬧什么玩意兒?只說不打?
不管了,我要殺!殺!殺!
黑影突然蜷起了身子,隨之一彈,馬上消失在原地。因速度太快,那身后突然被拉出了一路真空。巨大的吸力將真空外的水猛地拉到了一起,發(fā)出一陣悶響。
“噼噼啪啪”這股猛烈的撞擊聲竟然產(chǎn)生了閃電一般的反應(yīng),那電光瞬間照亮了這漆黑的潭底。
黑色在蔓延。
那條最大的白帶和黑色碰了一下,被遠遠地彈了出去,軟弱無力地懸浮在水中,不知生死。而其余的幾條,可就沒那么幸運了。
黑影縱橫,無聲無息間,那幾條外圍的白帶妖獸很快就化為了殘肢碎片,與那些怪魚一般下場,連叫都沒有叫出來。
黑色還在蔓延著,向著那條不知生死的白條沖去。而遠處那兩只冰刺猬見勢不妙,早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逃之夭夭。
黑色的劍,黑色的眼中裝著一個黑色的世界,此刻的東方劍仿佛成了黑暗的化身。他的眼神冰冷而無情,冷漠地看著眼前的所有,揮動著黑色長劍。
就在黑色長劍就要將白條切成細細的碎末時,異變突生。
“轟——”黑色長劍第一次在水中遇到了阻礙,被一樣?xùn)|西擋住了。兩股相撞的力量極大,潭底一下子巨浪涌動,將東方劍推了回來。
這是東方劍在水中第一次遇到黑劍劃不開的東西,也是第一次有東西能夠在水中擋住自己的這把黑劍。要知道,在陸地上,十年來能擋住黑劍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十年前的九纓將軍。但他也是付出了兩個護衛(wèi),一把精制戰(zhàn)刀的代價。
“孩子,先不要打了,聽我說幾句?!币粋€滄桑的聲音從前方的水中傳來。
東方劍一愣,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為什么會有聲音?而那白條還浮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就是他驚疑不定的時候,那水中出現(xiàn)了一個足有十來米高的黑色的巨大龜甲,上有一道裂紋。而龜甲后,那個曾經(jīng)有一眼之緣的魁梧又消瘦的老人探出頭來。
“你是誰?”東方劍的黑色眼睛里依然是冰冷的神情。
老人摸著這龜甲上的裂紋,心疼地說:“可惜了這千年龜甲,差點就被你毀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還有幾個?!?p> 隨后,抬頭說:“孩子,我叫老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