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男人將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蹺著二郎腿,三兩下就吃完了他的熱狗,一邊喝他的超大杯可樂,一手往后掛在公園椅的椅背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說真的,你到底為什么會把人約到那種地方去談判?」
「說真的,你到底為什么會跑到美國國會圖書館?」她不答反問。
「我去找書?!顾唤橐馑膯栴},只禽著笑道:「我老板要我去查一些不能外借的資料?!?p> 什么資料?
她將差點脫口的追問咬在舌尖,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在查什么鬼東西,或者該說她雖然想知道,但她才剛保住一條小命,并不急著再來一次。
她可還清楚記得去年她是怎么遇到這家伙的。
不過,可惡,她問他問題只是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偏偏這家伙就是不吃這套。
她再咬一口熱狗,用力咀嚼著,身旁男人卻沒有繼續(xù)下一個話題,只是蹺著二郎腿,咬著吸管喝著他那超大杯的可樂。
她繼續(xù)咀嚼,然后將食物吞咽下肚,過了半晌,才看向前方的湖光水色,和遠方那用白色大理石蓋的圓頂建筑。
粉紅色的櫻花樹,沿著湖水,一路盛開過去。
每當風一吹,就有些許櫻花花瓣會隨風翩翩落下。
眼前的風景,美到不可思議。
她又咬了一口她的熱狗,身旁的家伙也沒追問下去,只是安靜的喝著他的可樂。
她拖延著,然后吃完了她最后一口熱狗,喝著她依然在冒煙的熱巧克力。當風再次吹過,她聽見自己開口道。
「我沒有約他,我只是跟著他到了那里?!顾D了一下,道:「而且我以為他不會在公共場合做什么蠢事,那里可是國會圖書館?!?p> 「沖動犯罪之所以叫沖動犯罪,就是因為那是一時沖動,是臨時起意,是因為受到外在刺激而引發(fā)的沖動,在那個當下,加害者通常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才會做出不可控制之事。」
「所以這是我的錯?」她不可思議的轉頭看著他。
「不,但這會是他的律師替他辯護時的說詞?!顾蛑?,揮舞著他的大手,道:「噢,親愛的法官,可愛的陪審員們,我們的教授一路勤學向上,從來沒有違法犯案,還培育了無數英才,是個優(yōu)良公民,若不是魏小姐一再刺激他,他絕不會一時沖動拿書砸她?!?p> 她小嘴半張,臉色蒼白的瞪大了眼。
他搖晃著他的可樂,讓冰塊在其中喀啦作響,一邊聳著肩。
「那位律師要是再高明一點,搞不好還能弄成他只是不小心推了你一下,結果你撞到了書柜,那本書就這樣從書柜上掉了下來,砸中了你可憐的小腦袋,然后一切就會以意外結案,他不用多久就能回到學校繼續(xù)教書,而你會躺在你長滿小草的可愛墓地之下,沒兩年大家就會把你給忘掉?!?p> 她啞口無言的看著他,半晌才有辦法吐出一句。
「你真的很變態(tài)耶。」
「我知道?!顾α诵?,道:「但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她確實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更加氣悶。
「不過,他一時沖動殺掉你,真的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不該尾隨他,還試圖單獨和他對質,或威脅一個比你高大的家伙,尤其是你明明知道他是一個無恥的卑鄙小人?!?p> 她對著他瞇眼,莫名火大的說:「這話一點幫助也沒有!」
他笑了出來:「當然有,下次你想再做同樣的事時,你就會知道要找個高大威猛的幫手,或者,哦,嘿,你也可以試著打電話報警?!?p> 她瞪他一眼:「不到最后關頭,我不希望報警,他偷拍了……影片!」
噢,她真是想到就一陣火大。
小滿惱怒的說:「我不希望沙也加再受到二度傷害,對她來說,這整件事已經夠恐怖了?!?p> 不用她解釋,他也猜得出來那是哪種影片,現在想想,也許他對那王八蛋下手輕了一點。
「那就是那種家伙會食髓知味,不斷再犯的原因之一,他知道對方不會,也不敢說出去,不過影片這東西,其實是把雙面刃?!?p>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去找他對質?!顾孕匀坏恼f:「我以為他會因此收手,我怎么曉得他會白癡到覺得殺了我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他聞言,再笑,「你沒事應該要去法院旁聽幾次,用殺人解決問題的人多到會讓你下巴掉下來,我以為你應該知道,這世上從古至今,到處都有人以謀殺當做解決問題的辦法。」
該死,她確實知道,她是讀歷史的。
春風又來一陣,讓櫻花片片飄落。
她翻了個白眼,道:「所以,我應該要去找一個高大威猛的家伙來當朋友才能管閑事?」
「你已經有啦?!顾ばδ樀恼f。
她呆了一下,「誰?」
他一挑眉,撥了下飛揚的瀏海,抓著可樂,舉起雙手,笑著擺出健美選手的標準姿勢。
「我啊。」
她傻看著眼前刻意擺出健美姿勢的男人,然后爆笑出聲。
他半點也不介意她的大笑,還朝她挑了挑眉,側身換了一個姿勢,露出他強壯的二頭肌,道:「怎么樣,還算高大威猛吧?」
眼前的男人實在太搞笑了,害她笑得前俯后仰,完全停不下來,結果笑著笑著,淚水突然就噴了出來。
她嚇了一跳,卻還是邊笑邊掉淚。
對她突如其來的眼淚,他一句話沒說,只從口袋里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她。
「這年頭沒事誰還帶手帕在身上?」她接過手,邊笑邊擦淚,「你已經有一條手帕在我那里了?!?p> 「我知道?!顾葜Γf:「但手帕真的很好用,而且很環(huán)保啊,所以你用完記得洗乾凈再還給我。」
她聞言又笑,淚水又跟著飆飛出來。
他也不介意她哭哭笑笑得像個瘋子,他知道受到驚嚇過后,情緒不穩(wěn)是很正常的,有發(fā)泄出來是好事,怎么樣都比憋在心里好。
她吸著鼻子,含淚笑著說:「上一條我已經洗乾凈了,圍巾也是。」
「噢,對,還有圍巾?!顾蛑f:「我超喜歡那條圍巾的耶,那可是我媽親手打給我的?!?p> 這話讓她嚇了一跳,她不知道那是那么貴重的東西,忙道:「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聯(lián)絡你,不然我早就把它們寄還給你了?!?p> 「沒關系,那天我回去之后,發(fā)現不小心拿了你的書,本來想第二天還你的,但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等我忙完,你已經離開日本,我只好把它帶回家,想說找機會再還你,但一直沒空,誰知道跑來這里反而又遇見了?!?p> 握著他的手帕,她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笑咪咪的男人問:「你找過我?」
他夸張的挑眉,道:「那是我媽親手打的圍巾耶,我可還想回家吃飯啊,你覺得要過多久她才會發(fā)現我把她的杰作搞丟了?」
他的模樣和說法,讓她忍不住又笑,但眼中的淚水總算不再不受控制的一直掉,她擦擦淚,放松下來,道:「放心,圍巾和手帕都好好的收在我現在住的地方?!?p> 「現在?」注意到她的說法,他再挑眉。
「我的合約到期了,剛找到了一個新工作?!顾隽藗€鬼臉,道:「那卑鄙小人在這里確實有點名望,他在華府還有些門路,如果他真的要惡整我,的確能讓我在這里混不下去。我也不是傻的,在找他麻煩之前,當然先想好了退路。我下星期就要離開這里,到英國一間私人機構工作?!?p> 這女人還真不是傻的。
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和鼻頭,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