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時蒙了神,被花錫一推,倒也不敢多作動作,只是護著花九到了不遠的一邊。
張河西痞痞的樣子比第一次見到他時還要張揚,跟花錫一對比,好學(xué)生和社會人看得很明顯。
“你怎么還跟他在一起?”花錫冷了臉,看都沒看張河西,直直盯著劉靈玲。
劉靈玲翹動的眼線濃稠,睜眼便是眼尾上翹,一雙眼睛半笑,“我想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p> “那我們的約定呢?就這樣不算數(shù)了?”花錫聲色放低。
劉靈玲嘴角一勾,摩挲指甲劈裂的斷裂處,“那不是什么約定,純粹是一個賭注,你還當(dāng)真了嗎?”
“我說——”張河西雙手插兜玩世不恭的睥睨著花錫,“弟弟,你都要高考了,該收收心了吧。喏,你妹妹還在哪兒呢,要是讓她知道他哥早戀,尤其是高考的關(guān)鍵時刻,她會怎么想,你爸媽會怎么想?”
花錫聽著不對勁,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花九,轉(zhuǎn)頭,緊盯著張河西,“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妹妹?!?p> 張河西一笑,“我們認(rèn)識啊,噢,她還借過我火呢,要我說你妹妹真的懂事,很會做人?!?p> 花錫額間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張河西的領(lǐng)子,壓低聲音,“我告訴你,我們幾個之間的事,別他媽扯我妹妹進來,要是你敢動她,我就敢動你!”
“哇——”張河西瞇眼,“不愧是云中實驗班的苗子,你們這些好學(xué)生說話都一個樣子嗎?”轉(zhuǎn)頭看劉靈玲,“我那個好弟弟也是這樣說過好幾遍呢?!?p> 劉靈玲見花錫眼中有了怒意,擺擺手,“好了好了,你就別說話了,我跟他說清楚?!?p> 劉靈玲試圖將花錫拉到一遍,突然發(fā)現(xiàn)拽不動,無奈,低聲道,“你妹妹看著呢?!?p> 花錫眼中一閃,任由劉靈玲拉著他到了一邊,強行切斷了花錫怒視的目光。
在花九看不見的地方,花錫拳頭緊了又放,幸虧是背對著。可有時候背影比表情更容易暴露情緒。
花九見花錫肩挺得筆直,僵硬的背讓花九心里打鼓,緊張的看著他哥的處境。
“我問你——”花錫怒氣未平,盯著劉靈玲,“你到底……怎么想的?”
劉靈玲刷過的睫毛微微一眨,薄涂的口紅氣色顯得恰到好處,“你要聽實話?”
花錫眉頭一動,“不然呢?”
劉靈玲半噘嘴,無所謂的眼睛一瞟,“簡單點說,我們倆不是一路人?!?p> 花錫聽到這話,狠狠地吞咽了一把,暗暗用勁壓制著,“那你跟他就是一路人了?!”
劉靈玲知道花錫說的是誰,偏頭看了張河西一眼,輕松聳肩,“當(dāng)然了。至少在所謂學(xué)歷上——我跟他很配?!?p> “!”花錫心里一聽驚了,后背猛然一震,劉靈玲眼中流露出的輕蔑和失望讓花錫瞳孔地震。
“你……是不是聽到什么謠言了?!被ㄥa有些緊張。
劉靈玲抿嘴,俏皮的眼睛眨一眨,“我都還沒說,你怎么知道是謠言?!?p> “你聽我說,我真的……”
“OK好了!”劉靈玲強行打斷,皮笑肉不笑,“高考是很重要的——就算我不讀書了,我也知道。”“所以,好好準(zhǔn)備,好好考試,你還有大學(xué),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就這樣,咱們倆別見面了?!?p> “所以我們……”花錫忍住顫抖的語氣,“是結(jié)束了嗎?”
劉靈玲正轉(zhuǎn)身又轉(zhuǎn)了回來,沖花錫一笑,“我們沒有開始過,別說什么結(jié)束不結(jié)束的。”
花錫胸口跌宕得厲害,礙于花九在身后,只能壓抑著內(nèi)心的起伏,在劉靈玲轉(zhuǎn)身的一瞬間,花錫很想抓住她,可他動不了手。
張河西沖花錫吹了個口哨,“六月七號要不要我來愛心送考啊,免費的喲?!?p> 劉靈玲瞪了張河西一眼,“趕緊走吧你?!?p> 摩托車發(fā)動機聒噪的轟鳴聲揚長而去,花錫獨自站在校門口,生平頭一次這樣厭惡身后這所給他帶來榮譽,所謂清北實驗班的學(xué)校。
花九繞過鄒時,走向花錫,小心翼翼,“哥……”
花錫半轉(zhuǎn)身,眼神卻轉(zhuǎn)向花九看不見的地方,“……你先回去吧,我還要上課?!?p> 花九沉頓片刻,從包里拿出一個被壓扁的三明治,輕輕拉過花錫的手,“一定要好好吃飯?!?p> 花錫微不可見的“嗯”了一聲,鄒時眼力見十足,趕緊拉過花九,對花錫說,“哥哥我們先走了,你好好吃飯?!?p> 就在鄒時按住花九肩膀把她帶離花錫身邊時,花錫撇過去的臉上猛然滑下兩道淚痕。
手臂僵持著,還是花九扳過去的姿勢,花錫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住三明治。
等到足夠長的時間,花錫才慢慢轉(zhuǎn)過臉,再去尋找花九的背影時,已經(jīng)看不到了。
花錫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卑劣的小人,心里既復(fù)雜又愧疚,不止對劉靈玲,也對花九。
鄒時一路觀察花九的神情,發(fā)現(xiàn)她除了剛才不知道為什么情緒突然崩潰外,現(xiàn)在冷靜得跟什么都沒發(fā)生的平常人一樣,著實讓鄒時有些不解。
“花師傅,你還好嗎?”
花九“嗯”一聲,懵神的眼神對上鄒時的視線,這神情一出來,鄒時就知道——花九在想事情。
“沒事沒事?!编u時搖頭。
花九點點頭,低垂著眼。也許因為背光,又是黃昏,花九另一邊臉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直挺又秀氣的鼻梁陰影掩蓋掉眼中的情緒。
鄒時悄悄瞥一眼花九,偶然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女孩似乎越長越開了,尤其是鼻梁,以前還能看到另一邊側(cè)臉的眼睛,現(xiàn)在卻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氛。
仿佛有什么東西從手里飄走,明明有感覺卻就是抓不住,這讓鄒時感覺到很惱火。
片刻的沉默后,鄒時又一次主動開口,“花師傅,我剛從林胖子那兒搜羅來一個笑話,我講給你聽聽?”
花九沒動作,眼睛稍抬了抬。
“說啊,有一天,一根牙簽剛從家門口出來,從他面前“唰”的一下跑過去一只刺猬,然后那根牙簽一邊跑一邊喊——“公交車~””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鄒時講完自己率先笑了起來,“嘿嘿嘿嘿嘿嘿嘿……不好笑哈……”
“嗯?哦……挺好笑的啊?!被ň琶H坏难凵裢蝗磺逍堰^來,立即接道。
“哈哈哈哈……是嗎?看來我還挺有天賦的哈?!?p> 花九淡淡一笑,點頭。
鄒時正準(zhǔn)備開口,花九突然說,“我到了,你……你為什么走這邊了?”花九剛反應(yīng)過來鄒時家好像在反方向。
“不知道啊,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喚我,需要我出現(xiàn),我就出現(xiàn)啦?!编u時一笑,整齊的一排牙露出,憨憨的笑。
花九一臉懵,“那你……還挺……額……”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编u時很合時宜的解決花九的手足無措,“我今天去大姨家吃飯,所以從這邊走?!?p> “哦?!被ň劈c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個……”鄒時扭捏。
“嗯嗯?”
“我們吉他班要畢業(yè)了,舉辦一個小型音樂會,你……要不要來看?”鄒時向花九發(fā)出一個邀約。
顯然花九不在線,胡亂點頭之后猛然驚醒,“啊你學(xué)完了?”
“對啊,老師說我現(xiàn)在的水平都可以去教別的學(xué)生了呢?!编u時一臉期待,“所以,你來嗎?”
花九思頓,腦子里猛然回憶起第一次見到鄒時的樣子,背著比他人還高很大一截的吉他包,拖著行李箱站在樹下,如今已經(jīng)過去快三年了,鄒時已經(jīng)超過吉他包很多了。
看著鄒時認(rèn)真的眼神,花九心里一陣感慨,眼前這個男孩,好像陪了她很久呢。
“來啊,為什么不來?!被ň乓恍?,瞇起的半臥蠶顯得很開朗。
“那就這樣說定了!星期六我來找你?!?p> “好啊。”
和花九分開的路上,鄒時腳步都輕快了起來,一路哼著小曲兒,看什么都美麗。
可惜美麗的心情沒維持多久,一聲極其不友好的“鄒時”打斷了他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