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夢見赤月瑤低著頭,卻不言語,以為她是因為不久之后就要離開這里,心中傷感,出言安慰道:“其實你也不必介懷。咱此去魔界,雖然前途未卜,可也不一定就是兇險異常。事成之后,你大可以再回來,又何必太過于傷感?”
赤月瑤怔了怔,方才明白秦如夢是擔心傷情離別,才出言安慰,心中又是可氣,卻又是感動,輕咬著下唇道:“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出過京城,如今突然就要離開。而且魔界如此之大,哪怕隆叔叔以前再怎么熟悉,畢竟已過去了十八年,魔界現(xiàn)在的情況,誰也無法預料。”
“離鄉(xiāng)情怯,又是未知之地,你有這個想法,也很正常?!鼻厝鐗粑⑽⑿α似饋怼?p> “對了,剛才聽趙王所言,他見過你姐姐?”赤月瑤心中一直對秦如夢這個玄門道傳人的姐姐好奇萬分,昨晚當著那么多人不好去問,現(xiàn)在他們兩人獨處,她就忍不住心中疑問了。
聽她問起了紅葉,秦如夢心中拂過一層暖流,臉上自然流露出回憶之色道:“恩。他和我姐姐見過面。也算是老相識了吧?!?p> 赤月瑤眼中露出向往之色道:“能成為天下最為神秘的玄門道的唯一傳人,必然是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
秦如夢見她眼中泛著“花癡”一般的光芒,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怎么?你很想見見她?”
赤月瑤見他看著自己,目光灼灼,臉上一紅,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玄門道法奇妙無比,哪怕在魔界,也傳得神乎其神。我在想,你姐姐會是怎樣的一個人,才能被那于先生看中,傳下道統(tǒng)。”
秦如夢淡淡一笑道:“玄門道法,自有神奇。我姐姐只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p> 見到秦如夢說道他姐姐時,臉上自然流露出溫柔的神色,赤月瑤心中不禁有些吃味,但轉(zhuǎn)念一想,對方姐弟相依為命,感情深厚也是必然,自己又何必太過于在意。
正在此時,門外一名下人匆匆忙忙得進來,徑直跑到秦如夢的面前,喘著氣道:“秦先生,外面......外面有人送來了拜帖?!彼贿呎f,一邊雙手奉上一封紅色的帖子。
秦如夢微微皺眉,疑惑道:“拜帖?”他伸手接過,撕開表面的封漆,抽出中間一片薄薄的金箔。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撲面而來。
“出手還真是闊綽,連拜帖都是用的金箔?!鼻厝鐗粞壑泄饷㈤W爍,卻沒有露出絲毫的興奮之色。
“茲幸聞奄鎮(zhèn)如夢居士,心甚往之;知居士下榻李府,今特意請君,月明詩樓雅間一聚。君素雅人,必不致令我空候而返也?!边@一段話,在那金箔之上,用精致楷書寫下。墨色黑中微微透出龍涎香氣,名貴之極。
“聞這墨香,就知道絕非出自常人之手啊?!背嘣卢幟理涣?。她作為李家大小姐,自小也學習琴棋書畫,名貴的文房四寶更是見過不少。這墨中帶著龍涎香,乃是皇家御用,但不知是哪位王子殿下相邀了。
“是誰邀請?”赤月瑤并沒有去看金箔上的內(nèi)容。
秦如夢往下一看,微微皺眉道:“劉仁!”
赤月瑤美眸瞪大,不可思議道:“太子!”
“太子劉仁?”秦如夢劍眉深蹙,“我和他并無瓜葛,為何會如此鄭重相邀?”
赤月瑤微微一笑道:“如今圣上年紀大了,雖然劉仁貴為太子,可是你看那老五,老七,老十二,哪個不想著做皇帝?你秦如夢如今名聲在外,誰都想把你搶到自己的陣營。我看這一次太子相邀,多半就是要你做他麾下幕僚。”
秦如夢搖搖頭道:“就看他出手竟然如此闊綽,不知世間疾苦,我就不會答應?!?p> 赤月瑤輕輕一嘆道:“不管如何,太子既然請了你,你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天子腳下,太子勢力如日中天,更何況皇運加身,你縱有天大的本事,面對皇運,也不能不低頭啊?!?p> 秦如夢緩緩得把金箔又放回那紅色的封紙之中,點頭道:“你放心,這約還是要赴。不然他以此為借口,為難李府,那就真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代我受過了?!?p> 赤月瑤看著他臉上浮現(xiàn)出來的堅毅,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心中漸漸安定下來。
秦如夢緩緩得走在大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這幾日正是大考,各地學子已經(jīng)全部到達,讓本已經(jīng)擁擠的黎安城更顯得人頭涌涌了。
他輕輕得走過前日晚上喝酒的小館,心中一動,就不由自主得走了進去。
這里地處偏僻,店面又是極小,在這繁華之地,竟然沒有幾位客人。
酒保見了他,也是一愣,臉上立馬浮現(xiàn)出笑容道:“客官,您又來啦?”
秦如夢點了點頭,笑道:“你家的小酒好喝,所以我不知不覺得就過來了。”
酒保聽了,心中欣喜,笑道:“那真好了,客官您請?!?p> 秦如夢微微一笑,剛想找一處地方坐下,卻看到最角落的地方,坐著一個黑衣之人。他眼中光芒閃了一下,直接走了過去,就在那人的對面坐了下來。
黑衣之人低頭飲著酒,感覺到有人坐下,眉毛皺了皺,抬起頭來剛想呵斥,臉色卻變了,奇道:“你怎么來了?”語音清麗,濡糯之極。
“我怎么不能來?”秦如夢淡淡一笑,細細得盯著對方的身形看了一眼道:“如此打扮,想來真是花了一番心思??磥砟隳樕系南嗝?,也是易容過的吧?!?p> 黑衣人眉毛抖了一下,說道:“那又如何?”
“你不在月明詩樓好好得做你的琴圣,卻獨自跑出來喝酒。若是被你那個師傅知道了,恐怕沒有好臉色看吧?!鼻厝鐗舨豢蜌獾萌∵^一個酒杯,自斟自飲起來。
琴圣見自己被他認出來,也不羞惱,只是微微皺眉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
“此事又有何難?你師傅雖然極力掩飾,可是她狐媚境界的媚術(shù),卻無法逃過我的眼睛。”秦如夢自信一笑道。
琴圣瞥了他一眼道:“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怪胎,居然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一般媚術(shù)對你竟然毫無作用?!?p> 秦如夢淡淡笑道:“沒辦法,天生長得帥?!?p> 琴圣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嗔道:“臭美,丑死了!”自己嘴上卻笑開了花。
她臉色一正,說道:“今天一大早,我就看到禁軍將李府團團圍住。你沒有事吧?!?p> 秦如夢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又伸出胳膊抖了抖,說道:“你看,一點事兒沒有。”
琴圣暗暗松了一口氣道:“如今京城太形勢太過復雜。你最好還是離開這里。昨晚已經(jīng)驚動了一些人,若再留在此處,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秦如夢聳了聳肩膀,從懷里拿出那張拜帖,扔在了桌上。
琴圣怔了怔,拿出來看了一眼,立馬合上,朝著周圍看了一眼,方才再緩緩拉開看了一遍,飛快得收好,塞到秦如夢手中,低聲道:“你不要命啦!這東西還能堂而皇之得拿出來給我看?!?p> 秦如夢撇了撇嘴道:“不就是一張拜帖么?”
琴圣沒好氣得看了他一眼,眉宇間卻不由自主得浮起一層隱憂,說道:“太子相邀,你只怕不去不成。如今多留一刻,你就多一份危險。這可怎么辦?”
秦如夢談笑自若道:“那又如何?我去和他只談風月,不談國事?!?p> 琴圣看著他的樣子,眉間并沒有放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太子拜帖到手,秦如夢騎虎難下,哪怕萬般不愿,也無法拒絕。
秦如夢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如今也接近午時,我該去赴約了。京城現(xiàn)如今不是什么長治久安之地。琴圣姑娘,你雖然貴為媚道傳人,最好也不要卷入。不然道運圓轉(zhuǎn),以你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反而會墮入其中,貽誤終生。切忌,切忌!”
他話說完,不再看她,就直接離開了。
琴圣端著酒杯,秀眉卻是深深皺起。秦如夢雖然只是寥寥幾句,卻讓她心中起了無限的波瀾。想起這幾年跟師傅一起的布置,再想起背后那個人的所作所為,難道師傅和自己真的無法左右天下大勢?
秦如夢閑情逸步,腳下卻絲毫不慢。他出言提醒琴圣,也并非臨時起意。一來,昨晚人家出手相救,差點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二來,此女雖為魔門媚道,可是本性卻是純善之人,所以他不吝嗇出言點播。但也僅限于此,后面她會如何選擇,就看她自己了。
看著眼前牌匾,他不由得暗暗感嘆。來京城不過三天時間,這月明詩樓就進了兩回,不得不說,自己和這里還真是緣分不淺。
他拿出手中的拜帖,在華媽媽眼前搖了一下,就直接走了進去。華媽媽一看上面太子府的刻印,也不敢阻攔,直接放過了。
來到三樓的雅間,看著那裝修金碧輝煌的大門,秦如夢臉上卻毫無興奮之色。這些年走過無數(shù)地方,那些菜色的面容在他眼前一點點得閃過,讓他對這里的奢侈充滿了無窮的憤恨和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