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很快的,南璃就意識到這不過是用來隱藏他害怕受傷的內心的拙劣借口。是個人都害怕受傷,可是像南璃這樣的人,對這樣的事情卻是更加敏感。也可能是因為感受到了父母之間那種冷戰(zhàn)的氣氛會對一個人產(chǎn)生的影響,會在心底劃出多少道傷口,所以所有和此相關的話題,南璃總是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一步。
漸漸地,南璃的想法開始變得極端起來,至少是在關于愛情,關于家庭的方面,他的想法開始變得和大多數(shù)人不同。他討厭那種把孩子當成生命延續(xù)的看法,也不想要自己去決定一個人的未來,決定一個人的生活方式,所以,他不想要孩子,甚至,不想要組成一個家庭。
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這種想法的時候,南璃大吃一驚,只是因為這是順由著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而產(chǎn)生的行為方式,所以即便他感到了意外,最后,也還是在一場夢過后,安心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只不過,這又是一個不敢和父母提起的,僅僅隱藏在青春中的秘密。
不過由此一來,南璃的顧慮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多。雖然一直以來都是孤獨的行走在世界上,可是他也相信著,這世界上同樣有著和他相似的人,或許沒有在未來等著,或許等待著的人并不是自己,可是南璃還是希望能夠彼此支撐。
可是南璃也知道,這樣的自己很自私,雖然看上去是很叛逆的決定,但是自從這個想法冒頭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即便是在這一生的最后時刻,自己也絕對回不了頭。然而只是因為自己的關系,就去剝奪別人的渴望嗎?南璃做不到那么自私,所以他得出的結論是,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人存在,那么作為朋友,或許是最好。
現(xiàn)在想想,這不過是自己和父母之間的代溝罷了,雖然他們覺得已經(jīng)把足夠的關懷給了自己,可是他們始終不知道,他們想要自己做的事情,跟南璃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有著多遠的距離。他們也不知道,一個又一個無心的舉動,最后編織成的,是一條布滿了荊棘的道路,而這條路,就在南璃的前方鋪展開來。
可是南璃不想去責怪,同樣的,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責怪。從來就是個不想要給人添麻煩,尤其是不想要給家人添麻煩的人,所以就算有不滿,就算有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也總是胡亂的往心里一塞,也不向任何人表達。那兩個人都很忙,自己不說,他們也就永遠不會知道,所以,誰都有錯,但是誰也都沒有錯。
所以遇見汐汐的時候,南璃始終很猶豫,他不敢那么主動,也不敢任由心中的好感沒有限制的肆意生長。仔細想想,最近有關汐汐的所有困惑,似乎都是因為這團藏在心中,沒有解開過的疙瘩。這樣的隱瞞,不僅是心中會日積月累下無數(shù)的虧欠,同時也積攢下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壓抑感覺。
在山上做出的決定,不只是單刀直入的詢問,同時,南璃也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雖然汐汐是他這么多年來遇到的惟一一個讓自己不會感到壓抑的女孩,但是他不想要通過隱瞞的方式來得到一個看上去皆大歡喜的結局。父母的悲劇讓他明白,隱瞞沒有任何好處,即便現(xiàn)在能夠用手緊緊抓住,最后也只能收獲一個自己都無法接受的結局。
看著那個無助的身影,漂浮在空中的南璃心中突然也有了那種無助的感覺。他不由得想,如果當時有人能夠說說話,是不是就不用重復著吟誦那些哀傷的歌,是不是就不會形成偏激的想法,現(xiàn)在是不是也就不會留下這么大的問題,不會讓自己總是感到痛苦和悲哀。
只是沒有如果,一切已經(jīng)是過去,也是定式。那被定格在記憶中的一張張相片,串聯(lián)起的是一幕失落的話劇,而這給自己留下的,是未來必須翻越的一座又一座山。即便說心中有那么多難以接受的事實,即便自己有那么多的心事不能夠公之于世,可是南璃只想自己的心中不用承載那么多的痛苦,不用始終沉浸在這個世界強加在身上的悲哀。
眼淚想要往外流,可是南璃卻用手抹除了那積壓在眼眶中的水。他告訴自己,這不是什么值得悲哀的事情,已經(jīng)形成的意識不會改變,即便活得再累,也只有這個,才是真正的自己?;蛟S這樣的問題不要說出口可以迎來一個風平浪靜的未來,只是當走到了那一步之后,一定會面對這樣的問題。所以即便說現(xiàn)在說出口,會迎來的是一個沒有發(fā)展可能的未來,可是那也比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一步后,那種心痛和充斥著胸膛的背叛感要好得多。
可是為什么,明明什么也沒有灌注進去,心臟卻變得越來越沉,眼睛卻變得越來越酸?南璃知道這是一個夢,可為什么,即便是在夢中也也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情緒,也會控制不了這虛幻的一切?
不知不覺的,南璃坐在了那個蜷縮著的少年身旁,他的姿勢和那個少年如出一轍,他的動作很嫻熟,因為這本就是他重復了無數(shù)次的行動。心里不好受,可是他也沒有辦法,能做的,只是和身邊的那個,過去的自己一同咬住嘴唇,心中祈禱著不要落下眼淚。
然而在不知不覺中,兩個人的身影逐漸重疊在了一起,不再分離。床上只剩下了一個人,空氣中也沒有了任何的幻影。只不過,南璃沒有發(fā)覺,他始終沒有抬起頭,沒有動動手,在他懷里的,只有那團潮濕的被褥。
只不過,天邊的光亮逐漸透過窗戶,投射在了床簾上,那白色的光亮親吻著面頰的時候,南璃也就逐漸的清醒了過來,只是當他伸了一個懶腰,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躺著,而是靠著墻坐了一個晚上,懷里的被褥,也是潮濕的冰冷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