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晚風(fēng)(五)
人生,本就是得得失失,盡管破舊的東西已經(jīng)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但是他們所承載著的那份記憶,才讓人不忍心拋棄。
即便是老物件,對于和他一同生活過的人來說也有無數(shù)的理由去珍惜,那么對于一只小貓,一只活著的動物來說,怎么可能不產(chǎn)生感情,又怎么可能能夠輕易地放棄?
或許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就是利益交換,想要得到,就必定要失去。因為得到的東西同樣珍貴,所以失去的東西也同樣珍貴。我們不過是在牌桌上的一個玩家,而這世界的意志就是最高的那一個幕后推手。我們只能夠服從,只能把自己心中藏著的一件件美好的東西擺到桌面上,然后任由他挑選,最后再退回一些不想要的東西。
沒有選擇,因為那些想要留住的東西同樣有自己的意志。在這場游戲中,沒有人能夠一直獲勝,沒有人會什么也不失去。總有失敗的時候到來,而這退步的那么幾次,就注定要被撕掉幾塊肉,流下幾滴血。
南璃知道,這世界上在這個游戲中的人也都明白,但是每個人的處境卻都不同。有的人接受規(guī)則,然后利用,于是他們總能走的更遠,盡力向自己想要去往的方向走去。他們的認知很清楚,只是南璃對此的認識也不比他們少,甚至,也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接受。
可是南璃不想站的那么高,從始到終,他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只想安安靜靜的穩(wěn)穩(wěn)的過完一生。只是這世界所剝奪的,就是他的期望。生活中總有變化,雖然最后總是能解開心結(jié),但是記憶中卻也會留下疙瘩,就好像這兩通電話,想說的話說不出口,但是只是一束電波的交接,就沒有什么想要說的話。
彼此心照不宣,然后繼續(xù)往來。這可能就是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又或者,就是南璃要步入的這世界的一條最為淺顯的規(guī)則??墒悄狭в憛掃@樣,即使,他已經(jīng)是這世界的一員,而且,清楚的知道這就是理性所要遵從的道路。
淚流干了,于是又抹了兩把眼眶,揉了揉被風(fēng)吹僵的臉。然后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
只是當(dāng)抹去塵土的時候,南璃突然看見了自己膝蓋位置上那明顯的磨損痕跡,于是,本已干癟的淚腺再次膨脹,眼淚就又要往下淌。害得南璃趕忙抬起手臂,用手指按壓已經(jīng)變得酸脹的眼球。
那是拂塵的小爪子留下的痕跡,雖然平日里只覺得這樣的爪印有些損害形象,可是當(dāng)拂塵不在身邊,這卻成為了唯一的記號,成了懷念它的一個方式。
南璃好容易才忍住了眼淚,然而當(dāng)抬起頭來,才發(fā)覺這庭院中已經(jīng)滿是拂塵的身影。或者跑,或者跳,又或者只是安安靜靜的趴著,享受陽光帶來的溫暖。
于是南璃再也呆不下去,這里的記憶太過充實,這里的痕跡太多,總會在心中投下讓人心酸的倒影。于是整個人就像是在萬米高空自由落體一樣,雖然身體的每一塊肉都是放松的狀態(tài),可是每一條神經(jīng)都繃的筆直,于是一種錯位的感覺就遍布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而在心里,這就成了一種糾纏不清的痛。
南璃按住胸口,朝著小院里的庫房走過去。那里是小院存放酒的地方,雖然只是一些啤酒,可是對于南璃的酒量而言,也足夠他醉一場。
南璃想要醉一場,把自己放給這個世界。或許主導(dǎo)權(quán)不在自己手中,痛苦的程度就會減少幾分,只要沒有了思緒不斷的干擾,那么在失去意識的期間,就可以擁有一小段一小段的平靜。如果是這樣,那么這世界就會多一份清靜,多一點放松。
只是,當(dāng)推開門,點上燈,南璃才發(fā)現(xiàn)原本存放的啤酒已經(jīng)是空空蕩蕩,于是他才想起,這庫存已經(jīng)被葉焱消耗殆盡。雖然他在這里待得時間不長,可是每次踏入這扇門,總是有著煩心事。于是就順手帶上一瓶,然后用一種酷烈的方式直接灌進喉嚨。
無奈,不僅是這次事件的起點是葉焱,就連自己尋求逃脫的時候,他也擋在自己的面前。南璃輕笑,如果說命中注定有劫數(shù),那么葉焱可能就坐在自己的殺星位上。不管是什么,他總能給自己帶來苦惱,可是想到他,南璃心頭的沉郁居然稍稍有了緩解,可能比起拂塵的走失,這并不算什么。
于是南璃再次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走出了大門。穿過熙熙攘攘的校園,他來到了那條熟悉的小巷。
其實南璃并不喜歡喝酒,同樣也不抽煙,他討厭這樣的東西。只是等到自己要面對生活的苦難時,才發(fā)覺有些東西只憑自己確實扛不住??赡苣切┏磷碓谶@之中的人,也是擁有無數(shù)動人故事的人。因為心靈的小舟浮不起來,所以就用這些東西添一些水,加一點云,于是才能繼續(xù)遠航。
生活總是充滿著戲劇性,本來只是被葉焱帶來了一次,結(jié)果自己已經(jīng)要成為這里的???,如果放的時間再遠一些,在五六年前告訴南璃,他最后會習(xí)慣酒精帶來的感覺,他一定不敢相信??墒鞘聦崝[在眼前,就容不得人不相信這樣的定數(shù)。只是自己為什么會喜歡在這喝酒呢?可能,只是因為這里的人不多,不會被太多的人看到。即便是失態(tài),也算是只有自己。
走進酒館,環(huán)視四周,這里的人還是不多,就算是坐在位置上的人,也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
不同于以往那喝不醉人的水酒,南璃這次在前臺要了烈一點的一種,然后朝著小店深處走去。既然要醉,那不如就醉個痛快,哪怕是在這里過夜也無所謂。身上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就算是有人要拿,也只能拿走那些痛苦的記憶。如果有人能夠拿走,那么南璃也會很樂意。
只是當(dāng)他想著這些事情,走到了酒館深處的時候。他卻在最里面的位置,看到了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