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晚風（三）

　　放下電話，抬起頭，南璃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是的夜里，不過今夜雖然沒有星星和月亮在天空中閃爍，可是世界卻還是有著那么一些光明。。

　　沒有多聊，或許是因為原本想問的東西都沒有說出口，只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也沒有問的必要。在電波接通的那一刻起，在那聲溫柔的聲音傳來的第一秒起，過往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當一個人不在眼前的時候，不論是過往的所作所為，還是即將發(fā)生的動作行為，都隱藏在迷霧中，變得不可預(yù)測。也許是因為缺少了視覺的沖擊，于是就變得容易淡忘。

　　所有不是真切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在腦海中保留的都只有一種虛幻的形式與印象。只是人們看到的，只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南璃不免俗，于是留在腦海中的深刻印象，就只剩下父母離異所帶來的那樣一種沖擊感。

　　這樣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時候到來都顯得過于突然，都顯得不能夠接受。于是南璃選擇了不發(fā)一言的離開，于是那兩個人就不再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中?？臻g上的距離使得他們成了符號，而主動斷絕的聯(lián)系，則成為了隔絕雙方的一堵高墻。

　　這些都無所謂，對南璃而言這些都無所謂。因為心中的印象可以隨心所欲的生長，可是這本就是積壓在心中黑暗面的情緒，從誕生到茁壯，能帶來的只有淚水，能帶來的只有痛苦，能帶來的，只有一個個無力的墜落進黑暗的懷抱的，原本的美夢。

　　只是當高墻崩塌，當生活中的光亮重新出現(xiàn)，當原本被忽視的東西重新出現(xiàn)在視野，之前的痛恨也好，迷茫也罷，都不再是阻力。尤其是存在在印象中的那些對于兩個人態(tài)度的推測，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可是也足以確認，情況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壞，一直以來，都是在自尋煩惱。

　　所以就有了放下的理由，不算讓步，但是確實沒有再為此感受到煩惱的理由。

　　然而想一想，卻發(fā)覺說的話似乎都只是一些口水而已，心中有痛不會說出口，面對再多的困難也是埋在心中。

　　南璃是這樣做的，所以他也很清楚，對面的人不可能什么樣的痛哭都沒有承受，都沒有經(jīng)歷。哪怕是過去完成時，心中的傷口大多也不應(yīng)該愈合。但是那語氣中，沒有任何的動搖，沒有任何的哀痛。南璃聽得出來，電話那頭的人，心中充滿的只是激動。

　　雖然南璃能夠理解，但是卻有些不好接受。他知道，那份哀痛肯定存在，只是電話那頭的人不會把這一面表露。

　　彼此之間有太多謹慎，彼此都太為對方的處境著想，于是南璃咽下心中的疑惑，于是母親藏著心中的痛苦?？墒菫槭裁?，即便是這樣的關(guān)系，始終還會有隱瞞？就像是那個消息始終藏得那么好，直到證件領(lǐng)到手之后南璃才知道。

　　于是這通電話就只是閑談，南璃說了些報道的時候的事情，母親則說了點家中日常發(fā)生的事。不過他沒有提到山上的任何東西，而她也沒有提那個男人半個字。于是用沉默來代替尷尬的氛圍，于是用安靜來代替心中的潮起潮落，只是替代終究會迎來崩潰的時刻，于是短暫的談話就沒有后文，也不愿意再花費時間去多想。

　　看著天空，南璃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什么，只是隨即也只能笑一笑，因為天空只有深沉的夜幕，肯定不會有答案在那之中。即便自己的預(yù)感是有的放矢，把尋找答案的責任丟棄到外界，也只是逃避的另一種表現(xiàn)方式。

　　于是南璃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在屏幕上飛速移動，沒有任何猶豫的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幾秒之后，電話那邊響起了一個疲憊的男聲，“喂，你好？”

　　南璃依舊是一句沒有什么感情色彩的“最近好嗎？”只是經(jīng)歷了第一次的問候后，他對心情的管理變得愈發(fā)熟練，這一次的話語中再也沒有了第一次的哭腔。聽著入耳的那句疲憊似乎溢出聽筒的話，南璃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先撥通這個電話。他知道，如果讓父親知道了自己情緒的不穩(wěn)定，那么那個笨手笨腳的男人，一定會變得手忙腳亂。雖然從語氣中南璃已經(jīng)聽出來，他肯定在忙些什么，連手機屏幕都沒有看。

　　果不其然，在南璃的話語傳過去之后，聽筒里傳來了清脆的一聲響，似乎是一個杯子又或者什么玻璃制品落地的聲音。南璃知道，那個男人聽出了自己的聲音，但是可能不是很敢相信。

　　在這兩三個月中，南璃通話記錄中的未接來電，一半多都是來自這個號碼，雖然他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但是這個男人對自己的關(guān)心，卻是不會比母親少一絲一毫。

　　“兒，兒子？”這聲音有些顫抖，分明不應(yīng)該是出現(xiàn)在對話中的語氣，因為實在過于滑稽。但是南璃沒有笑出來的沖動，反而鼻頭一酸，眼淚就要溢出來。這聲音的背后太過疲倦，沙啞的嗓音比離開的時候變得更加深沉，深沉的不像是一個中年男人，聽上去的感覺更加蒼老。

　　南璃明白，這大概就是自己不辭而別的報應(yīng)，走的痛快，走的囂張，然后一切苦果就要在這后續(xù)的時間中加倍承擔。哪怕這變化不是因自己而起，可是心中卻能認定有所關(guān)聯(lián)。

　　“是的，我在，最近怎么樣？”南璃揉了揉眼睛，趕忙回了一句，但是這一句的字音卻有所跑偏，聲音就像是嘟囔一樣。

　　“還好，一切都好……”顯然，那個男人沒有準備，笨拙的他甚至連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都缺乏，只能蒼白無力的說上一句這樣的話。或許，這也是母親為什么要離開的原因，他們合不來，有太多不一樣。

　　“嗯，我也還好，那就這樣吧，好好休息?！?p>　　“好……照顧好自己?！?p>　　于是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不過簡單的幾個字，南璃聽進耳朵后，卻繃緊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