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的開始（六）
這是一個很長的夢，至少是這么多天之后的第一次安眠。雖然并不是那么舒服，可是帶來的卻是一種享受。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太累了，于是根本就考慮不了那么多，在白天的思緒變成夢境抹殺舒適之前，就已經(jīng)沉沉睡去，杜絕了腦電波作怪。于是，這個夢就變得格外香甜。可是在醒來之后，該面對的還是那些一成不變的問題，就算能夠逃避，也只是在黑夜沒有過去之前。
所以呢，醒來的時候南璃手中正握著那么一份通知書，那唯一的一份，所以更顯重量。但是捏著邊角的手指卻不自主的搓來搓去，而那薄薄的一張紙就像是一把利刃，在手指間舞動，切割著空氣，同時也切割這自己心中繁亂的思緒。
不該這樣的，本來不該這樣的。南璃心想，如果什么都不去想的話，可能就會順利地達成目標，站在那個校園中不會動搖。可是自己就是止不住這該死的思緒，就是喜歡想好多好多，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于是身陷旋渦，不知去處，就站在岔路口，等待自己一分為二，或者更多，然后走上不同的道路。
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假裝這可以緩解腦海中的疼痛，但是這怎么可能有任何作用呢。如果精神的上的痛苦能夠用肉體上的感知抹去，那么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存在那么多的心結，至少南璃心中的這團毛線就不會打上無數(shù)個死結。他懂得，但是卻不接受，這是唯一的救贖，是唯一的出路。哪怕這是無意義的動作，可作為黑暗中的一點光明，即便剌手，也必須要抓牢。
接下來應該是熟悉的劇情，開始充實美滿的大學生活，和假期中的空虛和無聊告別。而作為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離開了那個家之后，就該謀取生活上的獨立，作為一個健全的人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但每一個雛鳥都有振翅高飛的夢想，不甘落于人后，不甘委曲求全。尤其是南璃這只早早上道的鳥兒，心中的渴望就變得比其他鳥更加強烈。要么出彩，比別的鳥兒飛的更高，要么就落在地上，假裝翅膀從來沒有生長。
可能選擇作為一個道士就是在隱藏自己的翅膀，只是收起翅膀如果不是為了遮住身體，那么心就已經(jīng)處在了一個不得不累的位置上。那種自由的生活的確讓人覺得快樂，但是南璃卻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懷抱一個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生活。可能這就是那些日子中空白的地方，是讓人從看到開始就變得迷茫的方向。而現(xiàn)在，這種只有風聲的日子已經(jīng)過完了，那些讓自己變得不知所措的東西已經(jīng)回到了過去，在未來等待著的，會是一片光明。
只是這對于南璃來說，難道真的能夠如愿嗎。未來的一片光明，沒有經(jīng)歷過的時候，怎么能夠下定論呢，所有站在未來的東西都是虛妄，不過有的人不愿意接受，所以就變成了現(xiàn)實。但是南璃與此不同，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說服自己繼續(xù)前進的理由，所以即便這是一種欺瞞，也要比自己在這里止步不前更好一些，只是他卻沒有意識到，當自己的生活中滿是謊言時，他要面對的是一種什么樣的苦痛，雖然到了那個時候，他可能會先這種苦痛到來前，走向滅亡。
于是，南璃看著這張薄薄的紙張又一次陷入了思考，這已經(jīng)是這幾天以來不知道第幾次了，可能每當麻煩事臨頭，腦子總是要變得活躍起來。這無關有多少人做了多少事，而是有多少人，愿意做多少事，又有多少，是自己需要，卻不知道的東西。所謂放下，不過是極力掩蓋渴望后，和現(xiàn)實妥協(xié)。所謂放下，不過是在許久之后記起來時，變得撕心裂肺?；蛟S都懂，可就是停不下來。
長嘆了一口氣，聽著樹上的那些樹葉木牌在晨風吹拂下交相撞擊的聲音，多少居然有了一點滿足，又像是從夢境中被喚醒的感受，似乎是在云間，而不是在地上。不過當?shù)诙嚦匡L吹過，撩起了發(fā)梢，撓的臉頰上有些癢的時候，南璃就從這個夢中醒來。所以他又長嘆了一口氣，因為這似夢似幻的世界，才是最不想要脫離的。
在一片熹微中，南璃拔出了那把還掛在腰上的木劍，四顧茫然。雖然是熟悉的劍法，雖然閉著眼睛也知道該怎樣行劍?？墒沁@一次，盡管是在熟悉的地方，有著熟悉的環(huán)境，這把劍譜也變得晦澀起來。當一套劍法走完，南璃收劍入鞘，把劍按到了底端后，他終于能夠確定，雖然自己心神不寧，可是卻沒有到達自己想的地步，至少還能接受這多少有些平靜的生活。
于是就像變戲法一樣，那張紅紙再次出現(xiàn)在了南璃手中，不過這一次，這確確實實是一張紙了，是在十八年前發(fā)出，已經(jīng)在命運道路上等候了不知多久才終于被緊握在手的珍寶。或許這并不是自己的畢生追求，可是至少，已經(jīng)可以作為一個新的開始，作為一個小小的路標。只是翻開他封皮的時候，南璃還是沒有控制好自己，還是嘆了一口氣。他是一只早早起飛的鳥，比同批次的鳥都早了太多太多，然而他卻還是沒有飛出這張命運的大網(wǎng)，自始至終，他都是只是一只籠中鳥而已。或許在這鳥籠中飛夠了，足夠強壯了，也就可以去領略外面的天地了。他這般想著，于是，也就這樣做了。
可是，就算他不這么想，他也一定要這么做，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別的地方可以去，命運不再同他開玩笑，同樣的，他也要好好正視這一切，不然，就再也沒有了容身之所。雖然他知道，下山并不代表著和道門完完全全的割斷了聯(lián)系，可是至少名義上，自己已經(jīng)不是個道家子弟，那么身上殘留的習慣，也只能說是一種興趣。
可這種愛好，要持續(xù)多久呢？或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