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二次元

戴眼鏡的道士穿靴子的貓

  等老道再睜開眼時,在他面前的是整個村落的墳冢,村里的人不講風(fēng)水八卦,所有的墳雜七雜八的緊密排列,卻又并非縱橫有度。老道入鄉(xiāng)隨俗,取出身上的殘骨,鄭重的用身上殘余的烈酒沖洗后,草草埋葬。于是,他這段護(hù)衛(wèi)之途就此終結(jié),而當(dāng)最后一抔土從老道的手縫中落下,把那個墳包修成了一個三角的尖尖后,老道原先干澀的淚腺,再度濕潤起來。

  他在師祖的墳前跪了許久,只是這一次再沒有眼淚落下,而當(dāng)老道站起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踏步而來,那身影隱隱約約,看的并不真實,可是的確是沿著一條北上的道路而來。這條路老道看的很清楚,這正是他剛剛走過的那條。然后,那個影子與他擦肩而過,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笑。然后,就撲進(jìn)了那個剛剛筑起,泥土還有些松散的土包。

  于是老道放聲大笑,笑的凄涼,笑的凄楚,和大師伯上山那天摟住他的時候的笑聲如出一轍。然而同樣沒有人來阻止老道,那個村落已經(jīng)空無一人,當(dāng)年師祖南下的時候,村中所有的男丁幾乎都跟著隊伍一起走了,而婦女老幼,能夠從軍的從軍,不能從軍的也都去了別的村莊,于亂世中茍全性命??赡?,師祖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放棄了回家,在這世界上獨(dú)自一人行走了那么久,有誰會不渴望回到故土,去看一看那些存在記憶中的美好的人呢,只是當(dāng)故土已經(jīng)成為了自己不認(rèn)識的地方,當(dāng)熟悉的人都已經(jīng)遠(yuǎn)行,或是溘然長逝,那故土與天下的任何一方土地相比,又有什么地方不同?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老道也不行,可是師祖用自己的選擇告訴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徒子徒孫,是一樣的。

  老道揣著那塊殘骨走進(jìn)村莊時,村莊里剩下的只是幾塊屋子留下的殘瓦,是一些被歷史的煙塵洗舊,然后黯然失色的土塊。寂靜,荒無人煙,在風(fēng)中擺蕩的蜘蛛網(wǎng)早已黯然失色,殘破不堪。穿過弄堂的風(fēng)打著呼哨的響聲,似乎是在訴說著昔日并不繁華的村中安然閑適的生活。可是這世間不存在桃花源,已然衰敗的村落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道在師祖墳前睡了一夜,然后踏上了歸途,沿著北上的道路南下,重回那個埋藏了他幼年所有回憶的觀。只是當(dāng)他推開大門的時候,看著滿屋的灰塵,眼淚居然不受控制的落下,他握緊了手中的笤帚,卻遲遲不能夠落下。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這房間中的每一寸,都留藏著師祖的印記,都埋葬著老道的回憶,這是他放不下的東西,也是他至今仍然壓在心中的一塊大石。

  翻越了最后一面紙張,照射在臉上的又是一束溫暖的陽光,只不過這已經(jīng)是欲頹的光亮。我不喜歡,然而只能勉強(qiáng)接受。時間不為任何人停下腳步,不論我是為了自己的心事哀傷,還是為了他人的經(jīng)歷共鳴,滴滴噠噠的腳步從來不停。于是留給我的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殘缺,于是留給我的是放聲高歌的沖動??墒亲枞谛闹?,壓抑在心中,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其實人生可能就是這樣,又或者應(yīng)該概括為人際交往。只看表面,不管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在心中留下的拓印也只是我所希望他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模樣,所有的一切基于主觀,本就代表著無限的誤差。而同時,站在面前的人究竟把多少事情展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不敢說,不能言,所以一切構(gòu)思的偏差就無法以道里計。如果不為自己著書立傳,如果沒有人看到過自己的這本沒有完書的傳記,那么每個人對于這個世界都是未知的個體,那么就不可能被這個世界包容。那么我應(yīng)該做的,可能就是放棄這樣的理智,可能就是跟隨心中的沖動,不計較得失的追尋自己的渴望吧。

  心很亂,胡亂吃了點東西,然后就躺下準(zhǔn)備睡覺。然而等我躺在了木板床上之后,突然想起了山前的那條石板路。老道的這幾本日記中并沒有提及是誰修建了那條上山的路。只是在我的想法中,可能這是屬于老道的一種彌補(bǔ)方式吧,然而把自己的悔意實體化之后放在自己終日視野所及之處,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呢??赡苊慨?dāng)有不明所以的人走過,他的心中就更加沉重吧。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不好妄加揣測,也不好進(jìn)行評判。

  然而在我為此耗費(fèi)心神后,當(dāng)我試圖用睡眠來作為逃避這種糾結(jié)現(xiàn)實的手段時,我突然發(fā)覺心跳個不停??赡?,是因為老道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做法在我心中那塊鏡面玻璃上留下了一道刻痕,這種遲來的虧欠,這種遲來的彌補(bǔ)看上去雖然十分滑稽,可是有了這樣的意向,有了直面自己痛楚的勇氣,就已經(jīng)足夠證明很多東西,和大智慧相比,這看上去更像是一種大癡愚,可是不知為何卻是如此向往。至少癡愚之人,活的會更加輕松,會更加愜意。

  睡不著,只能直面晚風(fēng)。于是我搬來梯子,在房頂上找到了拂塵。他端坐在屋脊上,面朝月亮舔著自己的爪子。聽到我上來的動靜,側(cè)頭看了我一眼,隨即轉(zhuǎn)頭繼續(xù)自己的事情。于是我悄悄挪到了他的身邊,把他抱上了我的膝蓋。小家伙沒有掙扎,就那么盤在了我的身上。

  月光清冷,不動任何感情。是整個月夜中最為冷靜的事物,是整個世界上最為理智的東西。以往,只要沐浴著它的光亮,整個人的內(nèi)心就變得安寧祥和,然而此刻,這往日的向往看上去卻是如此讓人避之不及。至少,此刻他已經(jīng)不能夠影響到我的心境,哪怕是我仍舊渴望著平靜。

  我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聽到,不過從小觀的屋頂,一聲嘆息順著風(fēng)流出,回蕩在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孰對?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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