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凝望深淵(十三)
是的,如果說這一個月的經(jīng)歷就如同我手中縫紉的道袍本體,那么我撒謊的地方,就只是粘附在道袍上的一根草葉??此撇黄鹧郏瑓s是作為一根在背的鋒芒存在,并且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扎根在整段經(jīng)歷中,用它的根系在悄無聲息中改變著整件事情的走向,并束縛著我的雙腳,把我牽引向身旁的無底深淵。
其實沒有什么是錯的,只是我悄悄的變化了其中一件事情的方向。比如,作為一個道士的確是可以讓我走完一生的一個好選擇,只是這也并不意味著我這一生只能走這一條路??此浦皇亲哌M了死胡同,然而這只是逃避的一種方法,用本可以并行的事情來否定另一件事,把自己逼上絕路,從而不去思考那些煩心事。
不得不說,這是比等待遺忘或者篡改記憶更為高效的方式,通過這樣的方式來避讓自己不期望的未來,來避讓自己不想要看到的現(xiàn)實。更加輕松,更加愉快,但是也更容易的斷絕了任何的可能。這是一種極端,但是又不同于非黑即白,它只是純粹給所有的事物涂染上了自己想要的色彩,就這么簡單。至于深厚的涂層之下,它本來的顏色是什么,早已無從可知。
其實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這個地方進行了引導(dǎo),進行了一次偷梁換柱,偷換了概念。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自己所使用的就是這樣的一種手法。不用更改記憶,不用避讓生活中所經(jīng)歷的一切,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完美犯罪,之所以看到了那根草屑就想到了這些,是因為再選擇了這樣的一種方式之后,我的心中就留下了一道雖然淺淡,但是確實存在的印記。只不過因為有意識的避讓,所以我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己選擇的道路是這樣的一條。可是到了到了這樣合適的時機,生活中出現(xiàn)了這樣的誘因,本來只是遮蓋住的現(xiàn)實就變得清晰了起來,最終完美的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
認(rèn)知到了這件事情,就打開了心中的一個大結(jié)。不是通過蠻橫的手段直接裁去,使得心中多了幾分舒暢,不論是干什么事情都變得輕松了許多。一直以來我的心事都太重,不像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年。然而很顯然,我只是假裝成熟,又或者說自己只是強迫著自己看上去更加成熟一些。所以不管外在是什么樣的形象,敏感脆弱而又天真的內(nèi)心,從來都沒有變過。就好像不會任由自己的主觀去對任何一件事情產(chǎn)生評判,就好像為了逃避選擇會給自己構(gòu)造很多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這些,都是沒有能力的表現(xiàn),也是把我一步步推向深淵的貢獻者。不過幸好,在這個命運的岔路口幡然醒悟,名為未來的黏土還沒有定型,仍然等待著一雙手去把它塑造成手的主人想要的形狀。
就像是手中的布匹一樣,雖然它將要成為道袍,可是老道來做的和我來做的是不一樣的。老道喜歡飄逸,認(rèn)為只有寬袍大袖才能體現(xiàn)出自己仙風(fēng)道骨的氣質(zhì),可是我卻喜歡稍微緊身的款型,可能我更在乎的會是不要太過拖沓。還有一些別的細節(jié),比如老道下針會更為寬闊,只要能夠連接好幾個部件,有著合適的韌性就足夠。然而我,下針卻更為緊密,不希望有任何的縫隙留在布匹中間。也許是我手太生,讀不懂手中布匹和針線的道理,看不到他們的內(nèi)心,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所以才會用數(shù)量和密度,來試圖作為衡量堅韌的指標(biāo)。不踏入一行的河流,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所面對的現(xiàn)實,不踏入一個世界的河流,心中的印象只能流于表面的浮光掠影。
給自己做一件道袍還是比較輕松的,尺碼和長度只要在身上比劃一下就好,就會擁有大概的設(shè)計。只是給拂塵做一件新衣服就沒有了那么輕松,不光是要照顧到它活動的動作,更是要提前想好怎樣才能夠讓他感覺更為舒服。和現(xiàn)在他身上那件老道隨手縫制只是為了兜住貓毛的衣服不同,這次要做,就給他做一件好一些的。一步到位,也就不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來為此煩惱。
其實只要好好丈量一下拂塵的身材這一切基本上就可以得到解決,只是想要做到這件事情并不容易。至少從給他脫下衣服這第一步開始,就會得到他激烈的反抗,這個時候就很慶幸我給他剪了指甲,畢竟養(yǎng)貓抓痕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其實在我的角度來看,拂塵是感受不到身上有沒有那么一塊薄布的,畢竟他還有那么長的毛,不直接接觸皮膚的部位,他應(yīng)該是沒有太多感覺的,如果說有什么地方是他最近習(xí)慣了的感受,才抗拒脫下衣服,那我猜也只是溫度問題。
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不是胡亂分析,我把拂塵放到了陽光下,不過因為是初升的朝陽,又是在氣溫偏低的山上,所以小家伙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睡回籠覺。只不過半個小時過去后,看得很分明的是他已經(jīng)開始抓耳撓腮,不耐起來。終于,在我期盼已久的目光里,他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我身邊,這個他平時趴著睡覺的陰涼地里。趁著衣服還有些余溫,我在拂塵不情愿的目光里開始扒他的衣服。我的想法是正確的,這次并沒有遭遇到太激烈的反抗,至少前半段時間里他并沒有過于激烈的掙扎,然而當(dāng)我脫下了他軀干部位的布筒,開始除去裹挾在他四只小爪子上的小靴子時,小家伙卻翻了個身,直接從我的懷里跳了出去,留下我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搖晃著尾巴遠去,我也只能一拍額頭,感慨一句,這貓可能真的是要成精了。
不過看到這一幕,有一個新的想法也在心中冒出了頭??赡軐τ诶系纴碚f,他需要的是一塊兜住拂塵毛發(fā)的布匹,但是對于拂塵來說,他需要的可能只是護住小爪子的靴子。只是因為我用自己的想法去為他規(guī)劃道路,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見識過他真正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