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常平938年,八月初,衡涅中央醫(yī)院。
中央車站爆炸事件的受傷人員一大半都被安置在這里。傷員救治工作正在進行中。
清晨,陽光灑落,從樹縫間滑過掉落在碧綠的草地上,碎成一地的光斑,微風吹來,光斑隨著樹葉的擺動左右搖晃,如同地上閃爍的星光。
廷彥坐在醫(yī)院的林蔭小道旁的長凳上看著草地上的光斑微微出神。從他們被送到醫(yī)院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天,他只是被火場里的熱氣流微微灼傷,包扎之后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是夏沫卻似乎受了很重的傷,這十天內(nèi)夏沫先是被隔離檢查,后來又做了一場手術(shù),現(xiàn)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被專業(yè)人員看護,不能讓人探望。
廷彥很擔心,很擔心夏沫會醒不過來。
“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廷彥抬起頭,一個穿著病服和他年齡相仿女孩杵著雙拐站在他的面前。
這個人有點眼熟。
“嗯?!?p> 女孩在他身邊坐下,他仍舊看著地上的光斑,不說話。女孩側(cè)頭看了看他,又轉(zhuǎn)過頭和他一樣看著地面,開口道:“那天,謝謝你?!?p> 廷彥抬頭看了看旁邊的女孩,突然想起來了,這是他那天在火場遇到的女孩子。
“沒事?!眱蓚€人繼續(xù)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心里一驚,她還以為他不會再和他說話的。
“趙蟬?!?p> “蟬?”
“嗯嗯,我爸爸說蟬生性高潔,棲高飲露,它的鳴聲響亮就算不依靠微風也可以傳播到很遠的地方,是很高尚的小動物。”趙蟬說著,臉上流露出自豪的神情,“我爸爸希望我能夠像蟬一樣,成為很高尚很高尚的人?!?p> 廷彥看著趙蟬的那張小臉,笑了起來,“那還真好呢?!?p> “你叫什么名字呢?”趙蟬問。
“南宮廷彥?!?p> 趙蟬點了點頭,在心里記住了這個名字。
“你那天是在找什么人嗎?”
“嗯?!蹦蠈m廷彥點了點頭,“我的一個朋友,叫東方夏沫?!?p> “因為剛好趕上暑假,我和她約好,她和她的家人到我家接上我后,我們一起到中央車站去接她的哥哥,然后去她家里玩的?!?p> “我們本來已經(jīng)坐上了去青龍州的列車,列車還沒發(fā)車的時候她說我們一起玩捉迷藏,先是我當鬼,可游戲剛開始就發(fā)生了爆炸起了大火?!?p> “我背著我的書包,到處找她,卻哪里都找不到,后來就找到了你。”南宮廷彥頓了頓。
“后來我們被救了出來,我醒過來的時候火場的火已經(jīng)熄滅了,看見阿姨他們沒有找到夏沫。所以我躲過安全封鎖,悄悄跑進去,找到夏沫的時候,她已經(jīng)倒在地上,身上全是玻璃碎片,額頭還在流血……她一定是被玻璃天花板砸中了,她的身上也全是血……都怪我……”
“那她現(xiàn)在在哪兒?”趙蟬感覺到他在發(fā)抖,連忙打斷他。
“重癥監(jiān)護室?!壁w蟬心里咯噔一下,她覺得自己轉(zhuǎn)移的話題似乎更糟。
“她會好的……”趙蟬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還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說什么。
一切安慰的話語聽起來都是那么的無力。
“謝謝。”南宮廷彥微微點頭,“我已經(jīng)決定了……”
趙蟬抬起頭來看著身邊這個男孩,“我不會再輕易掉眼淚了?!蹦泻⒌谋砬閳詻Q。
“眼淚不是解決任何問題的辦法,也許如果當時我不哭,而是好好兒想辦法找到夏沫,那么她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了。我不想……”
“我不想當一個連好朋友都不能保護的人!”
趙蟬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你已經(jīng)很棒了?!?p> 南宮廷彥愣了愣,搖了搖頭,“我該回去了,不然夏沫的哥哥又要到處找我了。趙蟬,謝謝你?!?p> 看著男孩跑遠的背影,趙蟬微微失了神——“他真幸福啊?!?p> 趙蟬以為這是她最后一次見到這個男孩了,這個決定更加堅強的男孩。
也許是命運對她的捉弄,在未來的某天他們再次相遇之時,她發(fā)現(xiàn)于她而言,他到底有多重要。
002.
醫(yī)院內(nèi)的手術(shù)室,明明里面沒有進行任何的手術(shù),可手術(shù)室門口的紅燈卻亮著,向眾人說明著有一臺手術(shù)正在進行。
一個西裝革履,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站在手術(shù)臺旁,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自己經(jīng)過的證明,他的臉經(jīng)歷了多年的歲月洗禮后略顯滄桑,但依舊留有他年輕時豐神俊朗的痕跡。
男人微微瞇著眼,似一只在空中盤旋準備狩獵的鷹,又似是森林中準備午睡的棕熊。
栗色的眼瞳中映出一塊經(jīng)過打磨后布滿神秘花紋的小石頭,這石頭異常精致,放在手術(shù)臺旁的架子上,如同安置于展示臺,供手術(shù)室里的兩人觀賞一般。
東方駿德站在手術(shù)臺旁,看著盤子里的石頭,雙眉緊鎖——這就是從她女兒身體里取出來的東西?
一位白衣老者站在他的對面,須發(fā)花白。
“魏延希先生,我聽聞您是貴院杰出的制靈系醫(yī)師,與靈物有關(guān)的疾病沒有您治不好的。您能對我解釋一下我女兒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嗎?”東方駿德看著他面前的那位老先生,他那雙瞇著的眼睛,散發(fā)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魏延希并沒有顯示出一絲慌亂,他沒有看東方駿德,而是直直地看著那塊石頭,他三角形狀的雙眼明亮,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這可能是上古封印產(chǎn)物?!崩险呔従忛_口,語氣中帶著對往事的回憶,“我有幸見到一次上古的封印術(shù),施術(shù)者畫出的花紋與這塊石頭上的花紋非常相似。就連這塊石頭上殘存的封印力量都與那位施術(shù)者的力量幾乎一模一樣?!?p> “那么這塊石頭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女兒的體內(nèi)?”聽著這個老先生繞彎子,東方駿德有點不耐煩了。
“不知道。”魏延希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東方駿德的此時的心情完全表現(xiàn)于臉上,魏延希連忙繼續(xù)說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塊石頭已經(jīng)沒有力量了。”
東方駿德一愣,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換句話說,這塊石頭的力量在你女兒的身體里?!?p> “我目前能做出的推測是你女兒的體質(zhì)比較特殊,能夠吸收某些強大的力量為己所用?!?p> “能夠證明這個推測的證據(jù)就是你的女兒在這次事故之前,靈力等級判定為0無靈力者,可她剛被送到醫(yī)院時我們治療了她外傷之后,為了確保她沒有其他可能受到生命威脅,我們對她進行了一次全面檢查,這次的檢查結(jié)果卻是S超靈力者。”
東方駿德一時間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他是青龍州的領主,統(tǒng)領整個東陸東部,可他的女兒卻是一個無靈力者,這怎么說都是一個不能讓人接受的事。女兒有了靈力固然讓人高興,可是這莫名而來的力量卻讓人憂心——他擔心那股未知的力量會奪走他心愛的女兒。
果不其然,魏延希繼續(xù)說道:“您知道為什么您的女兒的靈力等級會被判定為S嗎?”
“那是因為S是目前所規(guī)定的最高的靈力等級,可您的女兒的力量卻遠超S,太過強大的力量可能會超出擁有者所能承受的力量極限……”
“會有什么結(jié)果?”東方駿德打斷了他。
“她的身體會在自身力量的重壓下逐漸崩壞,最后她會變成一具受自身力量的擺布的行尸或者在身體失去正?;钚灾笞呦蛩劳??!?p> 東方駿德瞇著的眼睛睜開了,卻還不如他瞇著眼睛時有神。
他呆呆地看著魏延希,一時間失掉了所有的威嚴,在此刻,他僅僅是一個很可能會失去心愛女兒的父親。
東方駿德緩步走到魏延希的面前,猛拉住了他的雙手,“醫(yī)生,拜托你,救救我女兒。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他的眼中滿是無助。
魏延希努力抽出一只手來拍了拍他的微微顫抖的雙手,“請東方先生放心,我已擬定方案為令媛治療,但我最多只能保證她能夠平安活到25歲?!?p> “鄙人能力有限,目前只能做到這一步,先保住令媛的性命,日后我定會繼續(xù)研究,不遺余力讓令媛脫離危險?!?p> “你能,相信我嗎?”魏延希試探性的問道,眼中是一位醫(yī)生救助病人的堅定決心。
東方駿德與魏延希對視,魏延希那真誠的眼神讓他愿意去相信這個半截身子已經(jīng)入土的人,“那就,拜托醫(yī)生您了?!?p> “這塊石頭東方先生您先收著吧,或許在機緣巧合下,您會遇見比我更有能力治好您女兒的人也說不定?!蔽貉酉D闷鹗^放在東方駿德的手心,東方駿德不自覺地握緊了它。
待東方駿德從手術(shù)室中走出,轉(zhuǎn)過了幾個拐角之后,一個頭發(fā)花白,微瞇著雙眼的醫(yī)生模樣的老人叫住了他,“東方先生,我有辦法救您的女兒?!?p> 他身著的白大褂左胸上別著的銘牌上刻著“陸毅年”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