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
頭疼欲裂，天塌地陷，像有人拿著鋸鋸腦袋，順著耳根，又順著后腦勺，哎呀，頭太疼了。
丁偉皺眉呻吟了一聲，醒來了。
天亮了。
雖然，屋里還一片靜寂，但火燭般紅亮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宣示著白晝的到來。
“我怎么在這里？”丁偉痛苦的摸著腦袋，差點張嘴喊出楚晴這兩個字，卻兀的想起昨晚上發(fā)生的不愉快。硬硬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剩下的時間就是難熬的時刻。
臥室里似乎還是靜的。寶寶還沒醒嗎？還是楚晴在喂nai？啊，昨天晚上回來太晚了，寶寶睡著了，竟沒看到他露出笑容的小臉......好想看一看啊......楚晴，唉，還在生我的氣嗎？我要不要再撐撐勁......
鼓了鼓勇氣，推開臥室的門。偷偷朝床上窺視了一下，寶寶亮晶晶的眼睛正望向他。
“早上好！寶寶！”丁偉壓低聲音，說。
“賊頭賊腦的干什么？”楚晴瞪起眼睛，問。
“嘿。”
“你都什么年紀了，還喝那么多酒？萬一出了什么事？你考慮過丁寧和寶寶嗎？”
“嘿，以后不了，不會了。”
兩人對視片刻。
“說，昨天為什么和那兩個家伙在一起？......耳朵還好嗎？......”
看到楚晴欲言又止的樣子，丁偉狡猾的瞇起眼睛，“想問林子，就問......還說不出口？”
“呸！你別給自己扣帽子?。 ?p> “什么帽子？”
“綠帽子！”
丁偉笑了。走過去，對著寶寶打了一個響亮的手指，隨即，轉(zhuǎn)過頭，笑嘻嘻的對楚晴說，
“放心，都挺好......你沒見昨晚他們那個狀態(tài)，嘖嘖......好像又回到二十年前......”
楚晴眼里有了亮亮的光，同時噗嗤笑了出來。
“唉，就是耳朵，有些不好......”
“他怎么了？”楚晴關(guān)切的問。
“宋慈薇找到有錢的主了，很有可能，要離開他了?！?p> “啊，為什么呀？那么多年的感情......”
“唉，不好說啊。人總是會變的。”
“耳朵可是個好人......”楚晴怔怔的楞了一會神，隨即問，“孩子呢？”
“當(dāng)然跟她媽了，女兒嘛，還是和媽親?！?p> 楚晴眼珠一轉(zhuǎn)，瞪著他，“那兒子就和爸親？到時候你是不是要把兩個兒子都帶走啊？”
“你怎么又扯上我們？我們感情都好哇！會走那一步嗎？你呀......我去做飯去了，還得上班呢?！?p> 丁偉踢他踢他走出臥室，又折回半個身子，“林子挺好，提了副總了，老婆也換成年輕的了！”
“哼！什么人啊？”楚晴提起寶寶的小腿，麻利的把紙尿褲塞到小屁股下面，“我如果是他哥們，我一定會狠狠罵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p> 吃過早飯，丁偉就上班去了。寶寶安靜的躺在床上，歪著小腦袋瞅窗戶外面明亮的光。
楚晴收拾一下地上的紙尿褲，腰就開始疼?；瘟嘶窝?，把鼓樣的肚子拍的通通響。心中涌起更多的懊惱。自從生了二寶，肚子里就像充滿了氣，怎么也縮不回去了。看來下半生與苗條無緣了。想到自己腰粗肚圓的形象，大幅度的扭了扭，硬生生的做了幾個彎腰動作，結(jié)果腰疼的更厲害了。
完了，完蛋了。
楚晴把手放在后腰上，近似絕望。
十七年前，楚晴第一次生孩子，生下丁寧當(dāng)天晚上，自己就溜達著去廁所，第二天出院，媽媽和婆婆都讓丁偉抱著她，她卻一扭頭，通通通，沒事人似的，走開了。
月子里，老人都不讓她亂動，她躺在床上難受，又抬胳膊又踢腿，好像才能把身體里多余的能量釋放出來。因此，當(dāng)一放開二胎，很多女人都說，不敢再生，怕受罪，楚晴卻大大咧咧說，我那時候沒受什么罪呀。不就是生個孩子嗎？那些疼，我都忘了。
豪言沖天的楚晴很快就懷上二胎，但懷孕的喜悅很快就被身體上的種種不適所打到。孕吐，吐的天昏地暗，兩腳發(fā)軟，眼前發(fā)黑，前期缺孕酮，天天打針，打的兩個屁股又紅又腫，補孕酮又加劇了嘔吐，多管齊下的折磨，讓她深深感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中期，查出gj口松弛，為避免早產(chǎn)，不得不天天頭低腳高躺著，那真真叫一個痛苦。從孕24周一直熬到37周，才敢舒口氣。在腳上的血時時倒灌腦門的日子里，楚晴深刻反思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竟要在孕育孩子的歲月里忍受諸般痛苦。
她自認為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見了螞蟻都不忍踩死，路上遇見賣菜的老人，不管需不需要，不問價格，就給包了。除了上大學(xué)時，拒絕了林樾選擇了丁偉以外，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難道是選擇丁偉選擇錯了，難道果真?zhèn)α肆珠?？是啊，上學(xué)時，林樾曾經(jīng)請她吃了幾次冰激凌，木須肉、辣子雞，那個年代，對于窮學(xué)生來說，這些東西確實是挺奢侈的。也許當(dāng)時應(yīng)該自己掏錢的，可是，是林樾硬要付錢......那也應(yīng)該事后把錢給人家。既然不想做人家女朋女，干嘛白吃人家的？
但是，因為這點事，就要遭受如此之罪，報應(yīng)也太嚴厲了吧？那世上的壞人豈不是天天都要忍受油煎之苦？
思來想去，楚晴最終把這個歸結(jié)到是因為口無遮攔說大話。是啊，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痛苦？人家都苦大仇深的訴苦呢，生孩子是多么令人敬畏神圣的事情，你偏偏說，都忘記了。好吧，你都忘記生孩子的痛苦了，老天爺決定給你個教訓(xùn)，讓你這次永遠的記住。
真的記住了。生完孩子，回到病床上，楚晴就下不來床了，一翻身，全身都痙攣的疼，別說下床了。但醫(yī)生還硬逼迫著去撒尿。尿不出來就要插管。真是痛苦啊。去個廁所，幾乎被丁偉抱著，掙扎著，坐在馬桶上，腹部漲的難受卻尿不出來。這就是上天給你的教訓(xùn)，你不是說忘記生孩子的痛了嗎？這次讓你好好的記著！
再也不敢生了，也不會生了，當(dāng)然也不會生出來了。做為一個女人，我已經(jīng)走到頭了，再往下就是衰老，就是沒有性別差異的生存下去。
楚晴無力的坐在床上，扭過身子，看寶寶清澈的眼睛。心一下子就融化了。所有的苦，都過去了。再大的苦，為了這張可愛的小臉，靈動的眼睛，都值了。
手機響起來，接起來，是嚴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