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沙漠主城(中)
相比較于西陵的土堡主城來說,這座位于灼熱沙漠西格拉的主城明顯要豪華的多。馬車行走在沙地上,可以說是相當吃力,前行的要緩慢許多,于是看上去近在咫尺的西格拉主城整個隊伍竟是走了一個多時辰。
林宏早早就聽說城門口來了迎接的人,便獨自下了車,乘了一匹快馬,呼喚著小廝去把那郭先生的親傳弟子請來。
陳相錦掀開簾子一角,向東眺望。
讀了四年書,他身上確實多了一種書生氣息,無論是精氣神透露著一股子沉穩(wěn)成熟的氣息,或者用早熟來形容會更加貼切。也難怪人們常說大家都在讀書,唯獨陳相錦是個奇怪的孩子,不像西陵的一般孩子那樣喜歡拿著桃弓四處找尋著荒原上的鳥兒。他總是會靜靜的站在學堂前的桃樹下,看著落日一點一點的落下,或看著桃花一點一點凋零。
來到商隊頭部,他向林宏行了一禮,林宏招呼手說道:“陳侄兒,帶你去看看這西格拉的大人物?!?p> 不知是因為陳相錦的師父是郭墨寒郭先生還是別的什么,總之林宏對陳相錦極為親切,便是昨夜侍女背著熟睡的林姣回房也沒有多說什么。
他忽然瞥見一旁的林嬌,微皺眉說道:“姣兒,你來做什么?”
林嬌朝父親扮了個鬼臉,說道:“自然是來見父親不想讓姣兒見的人啊?!?p> 林宏說道:“你真是胡鬧,我們要見的是外男,你一個尚在閨中的女家怎能隨意出來?快給我回去!”
林姣還想說些什么,卻見父親真的漲紅了臉,再也不敢反駁什么,轉身朝著后方走去。
陳相錦知道這是唐國一向嚴格的禮道,他作為一個外來人,自然也不愿去多說什么,躲避了林姣投來的求援目光,低頭沉默不語。
商隊的頭部還未抵達城門口,城門口便站滿了一隊迎接的人,為首的竟是那西格拉的首富賀家家主賀盛。賀家在帝國也算得上了半個世家,與林家畢竟都是同在墨河做生意的人,抬頭低頭多少都有些結交。
賀家主賀盛長得極為敦實,是個圓滾滾實打實的胖子,黝黑的皮膚望著商隊逐漸行來,他踮腳高聲喊道:“素聞林氏商行做的生意一向極大,今日一見真是令賀某自慚,有幸光臨西格拉,賀某在此代西格拉歡迎林氏商行!”
林家主遠遠的下了馬,快步走了過去,抱拳回答道:“賀家主這是說的哪里話,你我同賺墨河的錢,商道上林某自是走的寬些,但賺的錢,可不夠你一個西格拉首富的一半啊!”
陳相錦雖然不想去聽這些客套的繁瑣話,但作為林家的賓客,郭先生也常教導自己不能失了禮數,他只能跟著林宏下了馬,又向那位來自沙漠的貴族行了一禮,林宏引薦說道:“這位是西格拉最著名的富商,他的財富即便放在天京,那也算是一方富豪?!?p> 陳相錦想起先前那位黝黑胖子說的話,問道:“難道會比林叔叔還有錢?”
林宏笑了笑說道:“這些客套話你又何必信?賀家世代資產流傳數十代,而我林家不過兩代,雖然發(fā)展極大,在墨河占了極多坊市,但也不能與之相提并論?!?p> 話音未落,兩個人來到了城門口,面見了這位富甲一方的富商,果真是個不凡之人。遠遠看去著實像個黝黑又圓的皮球,直到近了,才看見此人披著一件普通紗衣,腳踩一雙草鞋,渾身上下無一處看得出是個有錢人的樣子,唯獨頭上戴著一頂圓錐形的禮帽,實在引人發(fā)笑。
當陳相錦走進第一眼看見賀盛之時,他想笑,但想到作為夫子的學生自己可不能丟他老人家的臉,便極有禮貌的微微一笑。
一笑,宜人,似乎沒有人能夠看出那抹笑容里的淡淡嘲笑意味。而賀盛拖動著沉重的步子,黑豆似的眼睛咕嚕嚕的轉,瞟了眼隨林宏來的陳相錦,堆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像一塊石頭忽然綻開了老皮。似乎并沒有看出陳相錦隱藏的極好的心思。
“難道這位便是令郎?林家主難道不給引薦引薦?”
林宏笑著說道:“哈,犬子還尚未束發(fā),我身旁這位,來頭可不小,那可是大學者郭先生的親傳弟子,此次是去天京,我受郭先生之托,有幸載他一程。”
賀盛聽了滿臉驚訝問道:“郭先生?請問是郭墨寒郭大學者?那可了不得啊,去了天京必是有大前途之人,快快快,進城歇息?!?p> 長在西陵荒蕪之地的陳相錦顯然并不知道那位來到西陵隱居的夫子在外頭究竟是什么地位,但從林賀兩位富商對自己的態(tài)度來看,這位藏于山水之后的老人家似乎名頭極大,大到隱居后竟然還能影響著許多大人物。
想到此,他更不敢怠慢,跟緊腳步,走進了這座矗立在沙漠里的繁華都市。
進了西格拉主城,陳相錦首次見到了比西陵主城還要繁華的城市。賀盛不愧是西格拉的首富,城內商隊休息都安排的極好,從這便能夠看出賀家對賀林兩家的關系看的極重,也難怪賀家能在這種世界上屹立數十代而不沒落。
請了林家?guī)孜淮砭蜕狭巳A貴的車輦,沿著主街進入了一座西格拉主城最大的宅子――賀宅。
雖然這是大唐禮道規(guī)定的要這么做,但陳相錦心中卻并不喜歡這種滿是客套話的場合。賀盛還在朝林宏敬酒,卻見到了一位年輕人朝自己走來。當陳相錦第一眼看見賀時時,他的第一感覺便是――自傲。
賀時是個自傲的少年,站在人群中雙眼毫不避諱的直勾勾盯著陳相錦,毫不在意這樣做是否會打擾到他人的心情,仿佛就是站在雞群的鶴,抬著高傲的脖子,肆無忌憚的打量。陳相錦心中有些不舒服,卻沒有做出發(fā)怒的神情,而是朝那人微微一笑,回望了過去。
賀時飲了一口酒,走了過來,舉著已經飲盡的酒杯低聲說道:“你……就是郭先生的弟子?叫……叫什么來著?”
“陳相錦?!?p> 陳相錦微微雙眼微瞇,自知來者不善。
“哦,父親說你是個值得結交的人,但我實在是看不出來?!?p> 賀時張開雙手,自然不會是要去擁抱陳相錦,而是炫耀似的展示了自己身上穿著的華貴服飾,意思自然也是在諷刺陳相錦身上全部家當加起來,也抵不過賀時身上任何一件飾物。
“一個人看不出來的東西有很多,我覺得賀公子判斷的很正確,有時候能不能看見一座山并不是因為山太小,相反,我覺得是山太大?!标愊噱\舉杯與賀時碰杯,一口飲下后,轉身便離開。
兩個人少年的對話并沒有人會注意,所以也就沒有人察覺到賀時忽然陰沉下來的臉,而在另一邊,林賀兩家家主的對話引起了諸多人的注意。
賀盛與賀時商討著關于墨河坊市的生意,繼而聊到這次商旅,路途的經過,仿佛真的是一對老友。
賀盛驚訝問道:“這么說陳公子是要去天京赴考?”
林宏說道:“難道你覺得以夫子的本領,教出來的學生會是會普通?”
賀盛緩緩飲了杯酒,眼睛逐漸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