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去請府衙的人過來？”寧西樓說。
掌柜的見他一起跟著快步走進后院，心中暗罵一聲，只得扭著屁股馬不停蹄地朝著京畿衙門地方向奔了去。
顧無言動作極快，嗅覺靈敏，幾息之間便奔到了廚房附近。
廚房在后院口，此時里面正不住地傳來小二的叫罵聲，那小二受不住煙味兒跑了出來，正對上一雙犀利凄清的眸子。
沒等他反應過來，顧無言一把推開了他，直沖進廚房里去。
寧西樓緊跟其后進了后院，見小二呆愣愣地看著廚房方向，皺眉擔心地就要一起跟進去。剛提步，顧無言就提著什么東西走了出來。
她穿著的猛虎補服的袖口發(fā)黑，手中提著一根做飯用地鍋鏟，鍋鏟上頭卻附著幾塊焦黑的東西。
那東西上頭的火星已滅，正不情不愿地飄著一絲絲灰煙，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見寧西樓蹙眉看著自己，顧無言挑眉道：“你來看看，這是什么？”她眸色發(fā)亮，難掩喜悅。
孫墨白親自趕到酒樓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了，但他半點沒有被打擾地煩躁，而是兩只眼睛亮晶晶地揪著白穆就趕忙過來了。
一進大堂，便看見顧無言和寧西樓兩人正坐在大堂地桌子上，面前還悠哉悠哉地放著茶盞。
白穆一臉不悅，他雖見四皇子不爽，卻沒那個膽子敢得罪顧無言，只得將氣撒在叫他們來的掌柜的身上：“大晚上的叫我們孫大人來此，到底有何要事？”白日里孫大人下了朝回來就讓他來十步倒又仔細查了幾遍，可并沒什么發(fā)現(xiàn)。難道這兩個腦子進水的貴人在這兒又找到了什么不成？
掌柜的臉一苦，縮到了一邊，指了指寧西樓：“這……四殿下讓小的去請大人們的，小的也不知何事?！?p> 孫墨白眼睛比白穆尖，他斥住白穆無禮的作態(tài)，直勾勾地看向顧無言面前放著地幾塊焦黑的小物件上?！邦檸?，這是？”
顧無言也不端著，將東西交給上前來的小衙役，嚴肅道：“我白日里在殿上說，以死者的傷口必當噴濺鮮血，衣物上必有沾染，這便是那件染血地衣物?！彼D了頓又補充道，“在十步倒的后院廚房里發(fā)現(xiàn)的?！?p> 白穆一瞪眼，不相信顧無言這么容易就會找到線索，立刻嚷嚷道：“不可能！我這兩日已經(jīng)將酒樓查地十分仔細，我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
“這是在廚房燒火用的草結里發(fā)現(xiàn)的，”顧無言不欲跟白穆計較，看向?qū)O墨白，“我與殿下離開時，后院的小二正在燒水，燃燒此物發(fā)出嗆人地濃煙，這才發(fā)現(xiàn)。兇手應當是把染血的衣物剪碎了塞在廚房的草結當中?！?p> 寧西樓托著腮安靜地看著顧無言，眼中不掩欣賞。
“可既是在草結當中，又為何現(xiàn)在才被發(fā)現(xiàn)？”孫墨白疑惑道。
站在邊上的小二昨日連著今日膽子都被嚇破了，顫顫巍巍地說：“我們……我們廚房不僅只有草結，也有柴火。柴火用完了就會用草結將就一下，等下一批柴火送來……今、今天一整天因為兇案的事情都沒有客人來，也就沒燒火，剛、剛剛才發(fā)現(xiàn)的?！?p> 兇手這么細心地將衣服剪碎塞在草結里，若是廚房燒火的小二不注意，很有可能直接將證據(jù)全都燒毀了去，沒有任何人會想到燒火用的草結里藏著兇衣，他便能夠安然無恙地脫身了。
只是兇手沒想到的是，發(fā)生兇案后的十步倒離被查封也差不離了，一整日根本沒有客人上門，就沒有人去燒那些草結子了。
這么一解釋，白穆這才“哦”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剛一理解，見著坐在一邊地寧西樓，神色更是不善：“可兇衣早不發(fā)現(xiàn)晚不發(fā)現(xiàn)，偏偏四殿下在此才發(fā)現(xiàn)，實在是太過巧合了吧?！?p> 寧西樓是白穆抓回來的，他本就覺得寧西樓是兇手。
可今日孫大人上個朝回來又讓他放人，著實讓白穆覺得心里不太舒服，跟他抓錯了人似的！
就、就算他確實抓錯了人，四殿下這個曾經(jīng)的嫌犯不避嫌也就算了，還大喇喇的跑到酒樓里來，是想干嘛？
見白穆神色不善，顧無言冷下臉來：“殿下是我邀了來這兒吃飯，你若是懷疑，不若懷疑我罷?！?p> 聽顧無言想也不想地就站出來幫自己說話，寧西樓一雙眼更是跟水里洗過似的，明凈又澄亮。
“……世子這說的哪里話，卑職哪敢?！卑啄律s著咬牙切齒道。
寧西樓沒有理會白穆的不客氣，好脾氣地對孫墨白道：“我方才看了看，這燒焦的布料有點像是浮光錦。這錦緞不匪，又是剛剛才上的新料，孫大人不若去京中賣這錦的鋪子問問，近來有哪些人采買過，或許能夠找到有關兇手的線索。不過我到底是外行，看不真切，孫大人還是要去查證一番才能確定?！?p> 孫墨白一愣，驚訝地看向?qū)幬鳂恰?p> 這位四皇子殿下在京中一直籍籍無名，與他被軟禁了近二十年有點關系，也跟他平日里不喜招搖有關。眼下他竟是能夠一眼分辨出這被燒得焦黑的是什么玩意兒……
顧無言點頭又道：“廚房存放柴火草結的庫房就在廚房邊上，我方才又去拆了幾個倉庫里的結子，又找到幾片浸血的布料，其余地還要麻煩孫大人?！?p> “是，謝謝四殿下和顧帥建議?！睂O墨白收起驚訝之色，客氣地朝著寧西樓拱了拱手，又與二人確定了一些推論和猜測過后，便帶著白穆和衙役們朝著后院庫房去，搜羅出了不少顧無言所說的布塊。
深夜，顧無言與寧西樓離開酒樓，伴著月色不緊不慢地走在空蕩無人的街上。
“我還未來得及問你，你是如何看出那是浮……浮光錦的？”顧無言不懂這些，眼下正好奇不已。
寧西樓披著月光，使本就溫潤的面頰看上去更加如玉器般瓷實了。且他眉弓深陷，眼眸深邃，月光在他眉骨下打下一小塊溫柔的陰影。
“看的雜書多罷了。”寧西樓笑笑，“浮光錦是仿照昂貴的流光錦所造，流光錦緞布身有金絲鑲嵌其中，光照之下流光溢彩，一匹價值千金。而浮光錦則是仿其光芒，當中嵌以銀箔片，價格雖也不便宜，卻遠沒有流光錦昂貴，降低了布匹制造的成本。”
他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著，聲音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