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且不說那路旁老嫗是妖是仙,只說這求醫(yī)的孝子一時(shí)愣住。
少時(shí),半空中不知是哪一個(gè)說了一句:“善人自有善人福!三物得一,真是善哉!”
此一番喚醒了那乜呆的行人,仰頭朝天看去,更無一個(gè)人影。他正自驚疑,忽然又聽一聲:“快些趕路!莫誤了時(shí)辰!”
楊潤這才想起適才老嫗所言,又記起上山求藥之因。故此拋卻煩惱,一心一意地上前趕路。此一番頓覺腳下生風(fēng),比原先快了許多,不知何故。
不出二十里山路,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了一座觀宇,真是好所在:
松坡冷淡,竹徑清幽。往來白鶴送浮云,上下猿猴時(shí)獻(xiàn)果。池寬樹影長,石裂苔花破。真是個(gè)福地靈區(qū),仙山云境。清虛人事少,寂靜道心生。善心常來此,惡心不常來。
楊潤腳步生風(fēng),一時(shí)間到了近前,見那里有臺(tái)階,臺(tái)階上站著一小仙童兒,在那里貪睡打瞌。
楊潤過去喊道:“小娃娃兒,為何在此偷懶?”小童睜眼呵斥道:“你是哪個(gè)?敢來管我?”楊潤見狀,隨拱手道:“我本是山下沐鑫灣人,怎奈家母中邪病,特來此處求告仙家?!闭f完,恭敬地立在一旁。小童兒見他誠懇,笑著跑進(jìn)門去,回稟此事。
須臾,山門大開,仍是小童站在門前高喊:“階下之人,師傅喊你進(jìn)來?!睏顫櫬犃耍瑵M心歡喜,隨抬腳上階,進(jìn)門而來。
進(jìn)門后,院子里站著一位,正是那修行的真人、得道的全真,無常道人。只見他手拿拂塵說道:“今日有此善心來此,真是不枉一段前世今生的緣分?!蹦菞顫櫬犃?,剛想說話,不料被道長攔住:“不必多說,我已知曉。你為母求醫(yī)未果,隨上門來尋貧道了?!睏顫檻?yīng)聲說道:“真是修行的真人,無所不曉。弟子不才,特來拜求師傅救命。”說完,跪下磕頭。
道人命人攙起,說道:“貧道自入門以來,便自在修行。一心求得大羅金仙之體,怎奈魔障未消,成功不來。今番善心求我,必然助你。我來問你,鳳卵何在?”楊潤一時(shí)不知。
正當(dāng)此時(shí),近身道童說:“師傅,他們來了?!崩系阑氐溃骸白屗麄冞M(jìn)來。”
只見門外進(jìn)來了兩個(gè)人,一男一女,走了進(jìn)來。過來作揖道長,只聽女人說道:“道長,我倆自從來到尊地,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見到恩公,相助他一臂之力。而今恩公已來,是否道明前因?”那男人過來也說:“前世今生,萬望道長成全?!?p> 道長聽了,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貧道豈能再留?如今看來,也是你我緣分已至?!?p> 話音剛落,那一男一女走到楊潤面前跪下道:“恩公在上,受我一拜?!闭f完,磕了三個(gè)。楊潤本想扶起來,怎奈道長攔住說道:“你權(quán)且受著,聽他說話?!睏顫櫉o奈,受了三個(gè)響頭。
磕完后,二人站起來,具都眼含熱淚。楊潤似乎看出端倪,說道:“你且說來。”白衣女說道:“這話還要從前世說起?!?p> 原來,這楊潤前世乃是此地的一個(gè)獵戶。善使刀槍棍棒,練就了一身好武藝,終日里以打獵為生。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拿了弓箭弩匕,帶好了應(yīng)用之物,來到山野上打獵。
有道是“物反常必為妖”。時(shí)已至正午,獵戶只捉住了幾只雛雞,還未捉著個(gè)大物。正當(dāng)著急,忽聽得前面草叢中隱隱有聲,獵戶搭耳一聽,心里高興,認(rèn)定是個(gè)野物。
他便躡足潛蹤地來到近前,悄悄趴開草叢一看,原來此處有一大白狗,在那里哀嚎不止。獵戶見了,心里激動(dòng),手搭弓箭欲射,忽看見白狗右腿卡在了鐵夾子里。他便放下弓箭,心想:“此番倒也省事了!”隨收了弓箭,走過去欲捉了活物。
怎奈剛想用手去捉,白狗口吐人言:“壯士莫要欺我。我乃此處一精靈?!鲍C戶聽了,心里一驚,便不敢上前。
須臾,獵戶緩過神來,心想:“我一生狩獵,不知射殺了多少虎豹狼熊,皆未曾似今日這般。它竟能口吐人言,想來必不是泛泛之輩。有道是‘物反常即為妖’,不知可是么?待我問問。”遂上前一步說道:“你是妖么?怎么會(huì)說人話?”只見白狗一聽便眼滴熱淚道:“適才已然說過了,我本是山上一精靈。今日本想出來尋些肉食,怎奈來到此處,一時(shí)不察誤入陷阱,故此哀嚎。”獵戶道:“原來如此?!卑坠酚终f道:“萬望壯士放了我。”獵戶道:“不可放你,誰知你會(huì)不會(huì)報(bào)復(fù)我?”白狗哀求道:“我自修煉以來,從未傷人。今番求你,因我身懷有孕,免得一箭連傷三命?!鲍C戶道:“我若殺了你,乃是傷了兩條生命,怎么說傷了三條命?”白狗道:“往西不下十里,有一山洞,洞中還有一精,乃是我的官人。他若知曉我斃命與此,定要尋了短見。豈不是一箭連傷三命么?”獵戶道:“真是裝相,本就是畜生,倒還文縐縐的。既如此,只好罷了!”說完,過來打開鐵夾,放了那精。
白狗感恩不盡,灰溜溜地走了。
今番把此事一說,楊潤才明白,點(diǎn)頭不止。
說完,楊潤又問道:“適才在山路之上,那路旁老嫗可是你?”白狗回道:“正是我變化的?!睏顫櫽謫枺骸按朔f來,你給我此物,定有深意?!闭f完,懷中掏出三枚烏雞蛋。
道長在一旁見了,笑道:“正是此物?!睏顫櫥剡^頭來說道:“想必是道長安排此事?”道長笑道:“正是貧道安排周全。”楊潤道:“我上山為的是求得解毒之法,救我母親。如今只有這雞蛋,能中何用?莫不成能解毒?”道長聽了,捋須說道:“少不了用它,此是解藥之一。還有兩物,未曾拿到?!睏顫檰柕溃骸斑€有什么?快說來?!钡篱L嘆道:“烏雞白鳳三黃蛋,雙龍戲水金玉湯。”
楊潤道:“何解?”
道長說:“烏雞白鳳三黃蛋,乃是你手中之物,現(xiàn)在已然得到。只剩下這龍陽泉水、金玉二珠,只恐難拿。”話音剛落,只聽白狗說道:“泉水在此,不必作難。”說完,那男的從腰間解下葫蘆,遞給楊潤。楊潤接過來一看,果然是龍陽泉水。剛想道謝,只聽白狗精說道:“恩公之事,應(yīng)當(dāng)效勞?!?p> 至此,只少那金玉二珠。
只聽楊潤拱手問道:“道長,不知這金玉二珠在于何處?”道長為難道:“金玉二珠,本是兩顆內(nèi)丹。金珠在北,獾精口中;玉珠在南,蛇怪腹內(nèi)。”楊潤說道:“既然知曉,為何不拿來?”道長說道:“你哪里知道?雙珠乃是倆怪的內(nèi)丹根本,若拿了來用,定要?dú)⒘藗z怪方可。只是有一點(diǎn),恐損道行?!睏顫檰柕溃骸澳囊稽c(diǎn)?”道長明言:“倆怪未曾招惹與你,亦未曾傷生害命,怎能平白取他性命?為了汝母之命,就要傷了兩怪的性命,善心何安?”楊潤不服道:“道長有所不知,前幾日那獾精曾偷我西瓜,噴我一臉毒氣,至今未解。我母之病,也是原因與他。這不算傷生?”道長見他不明,說道:“你是不知,那獾精偷瓜實(shí)為洞中之子。傷你乃是防衛(wèi),何罪之有?”楊潤道:“獾精洞中有子?”道長說:“洞中現(xiàn)有三只小的。他全靠口中內(nèi)丹修煉,只是年份不到,未得人形。除了偷瓜,再無半點(diǎn)劣跡?!睏顫櫬犃?,嘆道:“如此說來,雙珠難取矣!”說完,癱在地上。
白狗精見狀扶起問道:“恩公為何如此喪氣?”楊潤抽泣道:“若取來珠子,我母病好,怎奈兩怪命亡;若不取雙珠,兩怪尚存,我母病亡。誠然是兩頭受堵,如此怎生是好?”說不了,放聲痛哭。
一時(shí)間,人、仙、妖具是為難。
且不說此事如何化解?單說三日之后,沐鑫灣上,一家三口,談笑風(fēng)生。
不知為何?
自此以后,沐鑫灣水濁百日,腥氣撲鼻。
三口人合計(jì)著要去無常山上拜謝真人,便循著記憶找路,可不管他們怎么走,卻再也找不到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