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圣驍收起錕铻,指指面目全非的地面,說:“這些,抱歉了?!?p> “沒事,不差這倆修錢?!毖嗵鞂帗u頭,“和你過招我很痛快,說實話,我在你這個年紀可比不上你?!?p> “過獎了?!焙钍ヲ斦f,聽出也猜到他還留有后手,不過沒關(guān)系,自己也有,雷霆還沒出來呢。
“你的打法變化太多,用的很活,查拳已經(jīng)不是主要手段了。”燕天寧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很想留下你在戲園中,但朋友久久未踏足梨園,我便叫阿杰帶了些弟子出去查了查朋友的身份,果真查到了些不得了的身份和傳聞。今日再一見,已然認定朋友一定不會局限于梨園的鑼鼓戲腔,某家也就不再強求朋友留作門客或?qū)W戲登臺了。”
侯圣驍聽他說“不得了的身份和傳聞”想了想自己最近時間做的事,不由笑了笑說:“不敢當,在下就是個小角色,各方面都沒什么值得炫耀的?!?p> 燕天寧見他不愿細講,以為是院里人員雜亂時機不適,便想留他單獨深談:“前面戲快散場了,朋友不如留一留,咱再聊聊?”
“不了,今日晚輩還有些事,改日再來拜訪?!焙钍ヲ斨钢缸约河彝取?p> 燕天寧想到自己抽傷他的九節(jié)鞭,連連謙聲道:“罪過罪過,某家下手重了?!?p> “前輩哪里話,切磋受傷常有的事,要怪就怪我基礎(chǔ)不牢修為太淺?!焙钍ヲ斣谏砩险页霭氲醵帱c的錢來,“今天出門只帶了這么多,先賠給前輩。”
燕天寧沒有推辭,接下錢做出謝幕的禮敬給正離開的侯圣驍,等他走后就叫來老生弟子,吩咐叫“阿杰”下場來后臺找他。
侯圣驍回到虞氏酒館后直接去了自己房間,發(fā)動治療法陣療傷,雙手在左腳腳踝“咔吧”一擰,臉色變得像吃了豬膽一樣苦起來。直接踢九節(jié)鞭讓他腳踝輕度骨折,開始的感覺并不大,回來后仔細檢查才發(fā)現(xiàn)還藏著傷。
十天半個月里練功發(fā)力還是少用腿了,他洗了把臉處理好傷,出門便看到了莫孤星。
“侯弟,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莫孤星還往屋里瞅瞅。
侯圣驍指指大門又指指自己房間,說:“就剛回來一會兒啊?!?p> “那個叫霍心云的姑娘也回來了,也是剛才沒多長時間。”莫孤星用下巴努努霍心云的房間,“那我就去把街上哨子撤了?!?p> 她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侯圣驍還往外面日晷上看了一眼,去梨園切磋并沒有逗留太久,“沒差多長時間”居然沒碰見。
莫孤星去撤暗哨時又嘴饞折返回來帶酒,見侯圣驍還在那個位置又補充說:“對了,也快飯點我客套了句,她說沒胃口不想吃飯,好像是害了病還是什么的?!?p> 侯圣驍聽了瞬間不淡定了,忍著雙腳的疼痛“跑”到霍心云屋前,什么禮數(shù)規(guī)矩一時全忘了,叫聲“小云”就推門沖進去,走進半步忽然恢復了理智,下一步落腳前已收去了莫名的急躁。
霍心云安靜的躺在床上,面朝墻背對侯圣驍,被子蓋到到肩處,海浪般長發(fā)散開,一只手還放在被子外面。侯圣驍連忙伸手捂住嘴,輕輕聞了聞屋內(nèi)彌漫的水仙花香,輕手輕腳慢慢走過去,聽著她平緩的呼吸聲松出口氣,悄悄坐在一邊。
他抽了抽鼻子,沒來由想這是什么花的氣味。平常霍心云身上除了蘭花的熏料就是本命的百合花的氣息,這次水仙氣味與兩者完全不同,他想這是這應(yīng)該是霍心云新修煉領(lǐng)悟的什么花的意境。
霍心云臉色發(fā)紅,呼吸雖然順暢卻有些是很虛弱。侯圣驍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發(fā)熱。他不想打擾到正熟睡的霍心云,于是把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輕輕把被子掖到脖前,拉開條縫透氣,然后起身就要離開。
突然,霍心云手伸出來抓住了侯圣驍下垂的手,侯圣驍停下來回過頭,看到一雙水波般的眸子眨著望著自己,不由心里一顫。
“你娘干嘛生你這么正?”霍心云笑了,她的聲音沙啞。
侯圣驍伸手貼在她額頭上,問:“你怎么了?”
“沒關(guān)系,只是害了傷寒,”霍心云笑容發(fā)蔫,“傷寒這種小病,過幾天自己好。我可不喝藥喲!”
最后一句把侯圣驍堵得無話可說。
霍心云滿足得笑著,握著侯圣驍?shù)氖稚陨约哟罅肆Χ?,神色似乎好了幾分,空氣中的水仙花香更加濃郁,尤其在二人之間久久不散。
就在剛剛,她已將參悟一半的水仙花境完全覺醒,將花語其中的涵義貫徹。
“我給你的那顆種子呢?”霍心云問。
“噢,那個……”侯圣驍連忙摸向腰間寬帶里找,突然想起和燕天寧過招被洪拳擊中過這一帶部位,臉色不由變差了些。好在拿出來看到種子無損,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霍心云表情奇怪支撐起身體,慢慢接過花種放在手心,剛剛順著他的動作看到了衣襟上遺留的血跡,瞧他氣色不差又決定不問發(fā)生了什么。
她將圣控力注入花種內(nèi),種子慢慢發(fā)芽、成長,長出花苞,最后綻放出一朵紙一樣白的月季花,花心的瓣片紫紅,其他的花瓣只有尖處有一星紅色?;粜脑频哪樕懿睿p眼如湖面般晶瑩起來。短暫沉默后,她一口血“噗”得噴出來,鮮血正好濺在月季花上,把整朵花染成紅色。
“喂,你怎么了?”侯圣驍著實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
“不用擔心,就是有一點反噬?!被粜脑迫嗔巳嘤已郏尯钍ヲ敍]發(fā)現(xiàn)有一點晶瑩在她前傾時,沒有經(jīng)過臉頰掉落在地面上。
“好端端的,怎么來的反噬?”侯圣驍還不放心。
霍心云碾碎被染紅的月季花,搖了搖頭,勉強笑出來說:“達不到領(lǐng)會的要求,有點反噬也正常。就好比你沒有鑰匙,卻要強行開鎖一樣。”
就算是被血染成紅色,也改變不了它本身是白色的現(xiàn)實。
侯圣驍看她碾花的動作愣了一會兒,霍心云向來都是喜歡著愛護著花,能讓她做出這個舉動,那該發(fā)生了什么事?
“在你手里催生的花……是什么顏色?”霍心云把帶刺的花徑掐掉留著種子。
“不都是白色嗎?”侯圣驍不解,這朵月季花到底該是什么顏色?
霍心云立刻變成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重新躺下蓋上被子,在被窩里找到舒服的姿勢后又輕聲問:“怎么樣,什么冥道空六護法還有那些阿貓阿狗的,最近沒來找你們麻煩吧?”
侯圣驍說:“冥道空以及蝕天神教都沒什么動靜,從山上遭遇后連他們教徒一直都沒碰面?,F(xiàn)在和簕殄明里沒沖突暗地里較勁,他們忌憚莫孤星,我們想行動也得考慮那倆護法?!?p> “準確的說,忌憚莫孤星和你。”霍心云眼瞼低垂,“時間好快哦,天氣可是越來越冷了。”
侯圣驍撓撓頭,沒有答話,心境亂了幾個月的“黑面神”門主終于心情大好。和霍心云幾句話下來,便都忘掉了所有亂糟糟的心情,兩人對話總有種默契。
“這個……”侯圣驍拿出個疊的很小的紙,“是你房間找到的,是你的吧?”
霍心云看了心里“咯噔”一聲。
《詩經(jīng)·秦風》中《無衣》篇寫: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她在給侯圣驍補衣服時,忽生一念就默寫了這首詩。雖說愿意是戰(zhàn)士之間同仇敵愾的慷慨豪情沒錯,可唯獨是霍心云寫的,想起直白釋義總感覺有些別扭。
“是……我的?!被粜脑颇樕习l(fā)燒通紅,“你管這個干嘛?”
“你真的沒事?”侯圣驍看她面色又問。
“沒事,說了多少遍了,只是傷寒,明天就好了,我保證。”霍心云把臉縮進被子里,她感覺侯圣驍為了避免尷尬在裝傻,又不確定。
你個欠揍的就裝吧!
“那我明天看著你到底好不好啊,別蒙我?!焙钍ヲ敽孟胥@牛角尖一樣死磕上了。
不就是因為體會梅花那種凌霜傲雪的意境凍了個半死嗎,練內(nèi)功又會醫(yī)療就要求一天治好傷寒,孫賊,您瞧不起我?霍心云翻身面朝墻壁,說:“行了行了,那你讓我休息會兒。”
她偷偷攥緊拳頭,手里是那顆花種。白色,既然都是白色,那么一切還好?;粜脑戚p咬下唇,放空心思閉上眼,輕輕嘟囔一聲:
小玉,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