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米湯又換了干凈衣服,李藥師再三拜謝三位的救命之情。
如今李藥師的隨身之物,只剩下了一把長劍,什么金葉子,銀錠子,銅錢,可都喂了魚了,救命之恩,卻無以為報,心中不免感懷。
只聽錢小九說道:”你真是命大的,幸好遇到了我們,這江面上那天不漂過去許多尸體,本想著撈一把好劍,不成想,你卻活了,哈哈……“
季桐白了錢小九一眼,說道:“這位少俠,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搞的這么慘,是與人爭斗被逼入江中嗎,你那握劍的手可是掰都掰不開啊,……”
李藥師十分尷尬,又不知如何接茬。
那老大卻說道:“少聽這兩個混蛋聒噪,飯都要少吃幾碗,我是船老大,你可以叫我梵五,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李藥師本不欲報出姓名,但是恩人當(dāng)面,又不好欺騙,于是說道:“我是李藥師,三位恩人喊我藥師也是一樣的“
李藥師?藥師?
梵五沉呤了一會說道:“敢問,可是仙人弟子,李藥師,李藥師?”
李藥師心道,人怕出名馬怕壯,天下誰人不識我啊,苦也。
說道:“正是,只是仙人弟子,多有謠傳,三位不可全信”
梵五說道:“仙人弟子李藥師,江湖中人,跑碼頭練把式的,誰人不知?,只不過公子且安心,我們腌臜人可不敢多想,什么一統(tǒng)江湖,治國安邦,都和我們無關(guān),只求一碗飽飯而已,還想多活幾年”
李藥師再三拜謝。
那錢小九又說道:“你可知昨日,建康城中,同泰寺內(nèi),有大蜈蚣出世,攪得滿城風(fēng)雨,一片狼藉,……”
季桐搶著說道:“小九啊,拽什么臭文,還出世風(fēng)雨的,就是昨個晚上,有一條蜈蚣精在同泰寺里搞風(fēng)搞雨,人說,天帝派下錦雞斗蜈蚣,那寺院里的禿驢又念經(jīng)又超渡的,聽說搞了一個晚上,場面大的很”
李藥師想到,莫非昨日遠(yuǎn)遠(yuǎn)看著同泰寺上空的“鳳凰”,是一只錦雞,不成想,雞籠山上出錦雞,也是相配。
錢小九說道:“季桐,你罵和尚是禿驢,你慘了,老大以前就是和尚”
季桐回過神來,挫著手,說道:“老大啊,你看,一時激動又罵錯了,我自己掌嘴……”
那梵五聽到季桐如此說,只是笑笑,說道:“敢問李少俠,是要去找郡公韓將軍嗎?,還是另有出路,此處已過了采石,相距廬州已是不遠(yuǎn)”
李藥師這才想起,原來他的舅父韓擒虎,此時正坐鎮(zhèn)廬州,任廬州總管,自己在外流落幾載,與家人也失了聯(lián)絡(luò),如今就在門口,當(dāng)是要去看一看的。
四人又聊了一陣,李藥師才知道,原來,三人只是跑單幫的鹽商,說是鹽商,其實三人只能算是小販。船也不大,所載也不多,又多受盤剝,當(dāng)真不易。
自隋文帝楊堅稱帝以來,大隋朝北有突厥,南有陳朝,三吳,嶺南,南北兩方都是敵人。這兩年楊堅又以分化之策,譴八路大軍取突厥,終于使突厥兩分,成了東西兩部,北方局勢基本穩(wěn)定以后,楊堅又與民休息,改原先的鹽務(wù)制度為無稅制。
大隋本是承周制,在各鹽區(qū)設(shè)總監(jiān)、副監(jiān)、監(jiān)丞等官員,管理鹽務(wù),開皇三年,“通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罷除鹽禁,實行無稅制,鹽官亦全行裁撤。
可是雖實行了無稅制,并不是說這些小販們的利潤就變多了,日子就好過了,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鹽幫縱橫大江大河,已是根深蒂固。
梵五焦頭爛額的,正是惆悵此事。
那鹽幫幫主鐘離神通原只是一個私鹽販子,因其貌頗佳,又生的虎背熊腰,據(jù)說雙臂有千斤之力,可生撕熊羆,上代鹽幫老大只有一個獨生女,所以這鐘離神通就給上代鹽幫老大做了上門女婿。
鐘離神通不僅武力超群,智慧也是一流,在他手里鹽幫得以擴大,他掌權(quán)之后,或明或暗,肢解原來老幫主的力量,培養(yǎng)了一批自己的心腹,除了洞庭湖總壇以外,又在巢湖,太湖,鄱陽湖……等處,四處設(shè)置分壇,控蜀中之井鹽,鹽城之海鹽,簡直是江河里的無冕之王。
梵五原本就是鹽幫的一個舵主,被鐘離神通所害,不得不四處流離,不得已,這才重操舊業(yè),想做點小本買賣以養(yǎng)家糊口。只是苦也,這船行江上,前方便是攔路猛虎,正是不知所措的時候。
李藥師思思慮再三,又心懷三人救命之恩,無為以報,于是說道:“不知梵老大,可還有雄心壯志否?”
梵五說道:“人無夢,與咸魚幾希?”
李藥師說道:“好好好,人無夢想,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梵老大如果信得過,不妨隨我去見見郡公,或者事有轉(zhuǎn)機“
梵五說道:”敢不從命“
錢小九一旁插話道:“老大,你說的啥,俺咋聽不懂?”
季桐說道:“土包子,敢不從命,就是我敢不要命,命都敢不要了,還有啥辦不成的”
錢小九說道:“季大哥說的是,俺就是敢拼命,誰敢斷俺財路,俺弄他娘的,可是俺年齡小,你可別哄俺,俺還想弄點錢,回鄉(xiāng)娶個架子婆哩”
四人說著笑著,漕船一路逆流而上,也是運氣,早間還陰陰沉沉,不一會便陽光大好,江面上風(fēng)平浪靜,江豚和漕船一起,時而躍出江面,追著風(fēng)逐著浪,李藥師站在船頭,吹著江風(fēng),大有萬里河山,我自縱橫的豪邁。
這一日,四人過了蕪城,又船行半日,撿一偏僻隱蔽處停了船,小九和季桐留守,李藥師和梵五二人棄大船登小舟,沿著濡須河一路向上。
隋文帝楊堅早有吞并江南之志,任韓擒虎為廬州總管,統(tǒng)領(lǐng)一州軍務(wù),就相當(dāng)于是在陳朝的建康城外埋了顆丁子。韓擒虎素有猛將之名,原名為韓擒豹,一十三歲時便能生擒猛虎,從而改擒豹為擒虎,諸位可想而知,一十三歲,媽寶們還沒斷奶呢,人家就能生擒猛虎了,差別之大,并全非古今之差別,人家就是猛。
俗話說的好,心有猛虎,細(xì)嗅薔薇,這韓擒虎不僅勇猛,且素有謀略,有勇有謀,又膽識過人,所以隋文帝楊堅才派了他來鎮(zhèn)守長江要塞。
時有南朝膘騎大將軍蕭摩訶屢屢侵犯江北,皆被韓擒虎所敗,蕭摩訶又連絡(luò)任蠻奴,甄慶等互為支援,終是不能得逞,皆敗于韓擒虎之手,可見此人,乃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非名氣大,而是真有本事。
李藥師二人,輾轉(zhuǎn)百里,所見廬州府治下,阡陌交通,無一不精,農(nóng)田沃野,百姓安康,馳道縱橫,軍民兩便,稻浪在微風(fēng)里起伏,漕舟在濡須河里竟渡。
這濡須河又稱濡須水,最寬處可達(dá)百丈,是連接巢湖和長江的水系,河面上船來船往,有戰(zhàn)船,有民船,也有漁民棲于河面之上,繁忙異常。
兩人問清了總管府邸所在,便棄舟步行,一路來到韓擒虎的府門外。
傍晚陽光和煦,李藥師偏有些汗透衣背,也不知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