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所屬御靈城,是御靈古國與云玉族,也就是云之玉國的交界之地。此地既有御靈城的溫潤氣候,也有云玉族的高峰入云,東邊有長河,可通往其他地仙族。河上來往船只絡繹不絕,既有上好的玉石,又有精美的花朵與吃食,長年的和平與貿(mào)易往來,讓這兒可以稱得上是御靈城最繁華的地方。而在這里,最大的商家就是雷家,云州大大小小的商鋪,幾乎都有他們的份,他們什么生意都想插手,也什么生意都插得上手,并且他們獨獨并且絕對忠心于南宮世家。
作為云州第一大富豪,雷府可謂奢華至極,可與王族相比。如果有去過南宮家的人再來雷府,一定會覺得熟悉,因為這兩家的格局布置都有太多的相似之處,聽聞當年這個雷府建成之時就是參照南宮府的模樣。雷府歷經(jīng)百年,有過大挫折,也有過式微,因此才有了現(xiàn)如今的發(fā)展。如今雷府的當家人是老爺雷千行。
大街之上,一個少年不佩戴一飾一物,赤腳,每三步一跪一叩頭。他身邊的仆人都在不停的勸他,勸他快點起來,以免生病受傷。街上的人都因他的行為而議論紛紛。
我和滄梓瞳就坐在路邊的茶鋪里看著。
“他是誰?”滄梓瞳好奇地問,“看他身上的衣料,是那個貴人家的少爺吧?!?p> “雷府的少爺雷樺?!?p> “他這是在做什么?”
來給我們倒茶的小二見滄梓瞳心存疑惑,便答:“客官是外地人吧。唉,也難怪你們不知道了。這是我們云州最有錢的雷府的少爺雷樺。他這是在為他的母親父親祈福。雷夫人啊生他的時候落下病根子,幾年之后就發(fā)病了,什么大夫都看了,什么藥都吃了,就是沒見好。就這么拿著參湯一直吊著,都是千年人參啊!也就是他們雷家錢多,換了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的早就自己拿根繩子往房梁上一掛,一了百了。”
“誒,你剛剛說他為父母祈福,那父親怎么了?”滄梓瞳又問。
“哦,是這樣的。自從雷夫人病了之后,這雷老爺啊倒霉得不行,每月必有一次大傷,不是摔倒,就是生病,就算是路過的某一個客棧,也能被樓上放著的花盆砸了。這次是雷老爺遠行回家途中,被盜匪看上了,九死一生逃回了家,聽說胸口上中了一刀,現(xiàn)在還在昏迷著呢,恰好的是雷夫人聽聞此事也發(fā)病了,病危了?!毙《又馈?p> “原來如此。”滄梓瞳道,“那他這是要向哪里祈福?。课铱此@樣子是要往城外走啊,城外有什么靈驗的寺廟嗎?”
“不是的客官。您不知道,我也是聽老一輩的人說的,聽說這雷府發(fā)生怪事之前,這城外啊,就那山變得陰森森的。一夜之間這山上活物都沒了!滿山的霧,連太陽都照不進去。后來啊,這雷府就生事了,這雷夫人病了,雷老爺每月一大傷,都是要在鬼門關前溜一圈的那種。可就算這樣,他們兩個就是一直活著,而且雷府的生意還越來越好了。你說奇怪不?”小二道。
“那這還真是奇怪了啊。”滄梓瞳道。
“所以啊,大伙兒都說是山上的惡靈作怪,雷少爺也請了好多道士做法,一點用都沒有。所以啊這次雷少爺是請求惡靈放過他爹娘?!毙《值馈?p> “惡靈?”滄梓瞳道,“什么惡靈???還專門針對他們家?!?p> “嘿嘿嘿。我聽說是當年雷老爺欠下的風流債!”小二說的眉飛色舞,興致勃勃。
要不是后面有客人喊他,他急急忙忙給客人端茶端點心,沒空接著講下去,我覺得他一定會一直和滄梓瞳說下去。畢竟這種事情一向都很對滄梓瞳的胃口。
“小五。你怎么了?你怎么一直不說話啊?!睖骅魍珕枴?p> “我這不是在看著啊。再說了你們兩個說得熱火朝天的,我哪里有空插得上嘴?”我故意作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好好好,算我錯了行吧?!睖骅魍?,“明明是讓你陪我出來散心的,怎么反倒變成我安慰你了。你說如果是惡靈,那一般道士也沒什么用吧,可惡靈也沒有專門針對一家人的說法?。∧阏f這其中會不會有沒有事情?”
我點頭。
“對了,你還沒和我說剛剛山上那墳墓的事情,剛剛小二也說了那個雷公子就是朝那山去的,所以有什么事啊?”
“有什么事?先保密!跟著去不就知道了。”
我們兩個一路跟著雷樺從城中一直走到城外,然后又上山。下人們連山腳都不敢踏進,雷樺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樣子抬頭挺胸自己一個人上山。
到了這山上,濃霧蒙住了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清前方,在崎嶇陡峭的山路之上,雷樺好幾次滾落山坡,滿臉的土,滿頭的灰,臉上被樹葉劃傷了好幾道痕跡。衣服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都是被樹枝、石頭刮破的。一路從雷府出發(fā)跪拜到此消耗他許多力氣,此時他氣喘吁吁,雙腿都微微顫抖,很辛苦,很累,只是他一直在堅持。見他每每抬頭看著他要去的看個目的地的目光,都充滿著堅定。看著雷樺站起,跪下,叩頭,再次站起。剛想往前一步,就被腳下的石頭絆倒?jié)L下山坡,這個情景已經(jīng)重復了不下五次了。他能堅持到現(xiàn)在,我都佩服他的執(zhí)著。
看到前面的萬丈懸崖,我暗叫不好,立即施法拉住他不至于掉下懸崖。還好出手早,雷樺在懸崖邊停住了。雷樺起身后回頭注意到身后的萬丈深淵,心驚肉跳??伤坪鯖]有放棄,他從懸崖邊再次出發(fā),依舊是三步一跪三叩頭。好不容易,終于到了墳墓邊。
我終于看到那個少年露出了笑容,雖然他現(xiàn)在很狼狽,但是這張臉看起來還是英俊。果然美色誤人!誤人!
雷樺到墳墓邊,跪在墓碑之前,口中念念有詞:“今日我三步一跪一叩頭到此,便是想請您高抬貴手放過雙親。我雖不知這世間千萬戶您為何獨獨針對我雷府。但請您放過雙親。雙親年事已高,再不能受此大苦!若能如愿,我定會為你重修墳墓,重立墓碑,年年祭拜。清明寒食,有你一祭。若你依舊不能放過,就請將這一切不幸都降臨到我的身上,子代父過!讓我父母安然終老?!?p> 聽得出雷樺言辭懇切,真誠感人,為之動容。在我的左手之上點點藍光,向四周散開,圍成一個圈。在這個圈里,濃霧蟲獸都被驅散消滅。也讓我和滄梓瞳清晰地出現(xiàn)在雷樺的面前??粗讟宓纱罅搜劬?,張大了嘴巴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你們,你們是何人?”雷樺吞了口水,故作鎮(zhèn)定道。
從震驚到鎮(zhèn)定不過幾秒,雷府好家教,這本事挺大。
我道:“夠了吧,三娘?!?p> 三娘這個名字一出,我們的對面,墓的旁邊幽幽出現(xiàn)了一團氣,漸漸顯現(xiàn)出人形,那是一個清麗脫俗的女子,身著素服,發(fā)間簪著一朵白花。有著如花般的容貌,一雙如水的眼眸里,有著無限的幽怨與哀傷,即使她有著笑容,只是這笑容里也透出了許多的恨意。她見了我和滄梓瞳淺淺行了一禮:“參見上神?!?p> “三娘,夠了嗎?”
“不夠。”
“十六年了,很久了?!?p> “呵呵呵呵。十六年了?竟然已經(jīng)十六年了?才十六年!”梅三娘聽了這個時間,仰天長笑,很是凄慘,“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你們是誰?”雷樺略顯驚慌,指這在他一左一右兩邊的我們。
都活見鬼了能憋出這么一句完整的話還真不容易。
“也對,那時候你還小,當然不記得了?!泵啡锟谥休p聲低喃,隨后看向雷樺,“怎么?你爹沒有告訴你嗎?他沒有告訴過你這里為什么會有一座墳,沒告訴過你這里埋著的人是誰嗎?”
雷樺擺著一張疑惑的臉,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哈哈哈哈。我梅三娘早就應該想到他是這種人了,忘恩負義。我真是下手輕了,還讓他活在這世上!”
雷樺得到梅三娘的肯定答案:“果真是你所為。我不知你為何針對我雷家,但請姑娘高抬貴手,若我雷家曾有什么地方對不住姑娘,還請姑娘報復在我身上,不要在為難家父家母了?!?p> “為難?”
“你可知這墓里還埋著一個本應與你同歲的小女孩,可她卻在十六年前就死了。你可知她為何而死?。磕憔谷贿€敢在這里說什么高抬貴手?希望我放他們一馬的話?你們雷家人不要臉!”梅三娘怒斥!
雷樺不清楚梅三娘這怒究竟是為何,祈求道:“我不知道您和家父家母有何恩怨,但剛剛聽你們所說已經(jīng)十六年了,這恨早該結束了?!?p> “結束?為什么?憑什么?。繎{你這幾句話?”梅三娘質問,惡狠狠地告訴雷樺:“我告訴你,只要我在一天,我絕不會放過你們雷家,我要雷千行和那個花媚生如不死!”
“雷公子,你不知道當年發(fā)生的事情,是沒有資格在這里議論的?!蔽业?。
聽戲的人永遠不能真切體會戲中人的愛恨悲苦。
雷樺沒有再說話。
“很多事情,終究是要有一個了斷了?!蔽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