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十（下）

　　推開房門，楚依依還在床上想要費力爬起來。見我來了，她也就坐在床上，虛弱地靠在床邊。她蒼白的臉上滿滿憤怒可知她并不想見到我。

　　“你身子弱，還應該多休息幾日。”我說道。

　　楚依依譏笑道：“上神沒有奪我性命已是大恩，怎么還能奢望多休息幾日養(yǎng)好身子呢？”

　　面對楚依依諷刺，我也不過一笑回應：“楚依依，沒有殺你，還真的已經(jīng)是我對你的大恩，現(xiàn)在我還能來看你，你以為我是關(guān)心嗎？”

　　“我如今已是一個凡人，如果你要我就把性命給你，不用你親自動手?！背酪澜z毫沒有半點在意，“不過你也記著，哥哥一定會為我報仇！等他再次成為上神，一定會為今日雪恥！你等著！”

　　“報仇？”我笑出聲來，“你以為你哥哥還會想著你？”

　　“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走進楚依依身邊，對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講：“你哥哥要是知道他心目中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其實是一個蛇蝎美人，你覺得他還會為你報仇嗎？”

　　“你少在這胡說！”楚依依呵斥。

　　“我胡說？楚依依，你裝出一副修為低淺的樣子，可依我看，你不僅修為不低，而且還很高深呢。只不過你每日修行的術(shù)法，是幻術(shù)。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你連你愛慕的兄長都閉口不言。”我道，“世間萬物，任意幻化，世間萬靈，魅惑眼中?！?p>　　楚依依臉上的表情，證實了我的猜測正確性。

　　“楚天佑計劃之中，是希望將浴火鳳凰一事嫁禍蕭譯，可到最后不僅是浴火鳳凰一事，還有守衛(wèi)之死也算在他頭上，這不正是你的魅惑之術(shù)嗎？”我解釋道，“我查過，你在月初曾找過蕭譯。你口口聲聲說蕭譯上門提親，糾纏于你?？墒浅酪?，這完全都是你一手計劃的吧！你參加宮宴，故意接近蕭譯，已魅惑之術(shù)迷惑他，讓他癡纏于你，而這不過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你近身蕭譯就是為了偷拿他的玉佩，因為你知道如果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jù)是不能隨意定一個天君之子的罪。蕭譯上門提親，不管他有沒有顏面掃地你都已經(jīng)打算說服楚天佑實施計劃。正好的是楚天佑也有了這個念頭。這也就為你接下來的計劃提供了機會。對嗎？”

　　我對上楚依依的眼睛問她。眼神毫不避諱，就這樣面對著她，我要讓她無所遁形，說出所有一切事實。果然，楚依依不敢看著我，眼珠子不停地轉(zhuǎn)。

　　“你覺得我是楚天佑？我會什么都不知道任你擺布？”

　　那天弄玉打聽回來這個消息之后我便很吃驚，后來我將廢除楚依依仙力之時，感覺到她的魅惑之術(shù)，可惜她修為平平并不能敵得過我。也是在那一天我想出這個結(jié)果。今日我來不過是證實。

　　楚依依還是沒有講話，應該還是打算多撐幾刻吧?？墒?，我會讓她如愿？

　　“你放出浴火鳳凰當晚，蕭譯不是什么偶然路過，是你故意將他引過去。守衛(wèi)之死也不是計劃的突變，是你故意留下人證，你的目標不單單是蕭譯，蕭明父子，還有姐姐。浴火鳳凰一事，你要蕭譯對準你哥哥，你讓姐姐牽扯其中，守衛(wèi)之死，讓蕭譯被貶仙山，你的計劃成功了第一步?！?p>　　聽完之后，楚依依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笑了笑，道：“上神可真會說笑。編的有鼻子有眼，可是上神就算我能做到第一步，可是我要怎么對付子珊殿下呢？你所說我故意將子珊殿下卷入此事，可這是因為她自己主動幫助哥哥，自己要卷進來，我什么都沒做呢?！?p>　　楚依依的語氣之中，含有笑意，還有得意。

　　“怎么不行呢？這一點還要感謝蕭譯呢。他在殿上對你的暗殺，楚天佑因救你而施展的那個法術(sh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不正是楚家專有招式嗎？蕭譯雖然看不出來，可是你覺得天帝和蕭明會不知道嗎？你原本所想大概是希望讓姐姐知道他楚家少主的身份，再由你出面說出楚天佑利用她的事實，離間二人感情。不過當日殿上之人是我，姐姐沒有到殿中，這是一個失誤。但在天帝發(fā)現(xiàn)楚天佑楚家少主身份還賜婚他和慕子珊之后你就改變計劃了吧。你對你心愛之人也施展了魅惑法術(shù)，你讓他同意在婚事上刺殺的計劃。楚天佑刺殺天帝，能成，你便會在姐姐的面前顯出真身，然后和楚天佑一起趁著混亂脫身，一箭雙雕除了兩個敵人；不能成，你們也會一起逃離。不管成不成都達到了你的目的。”我無視她故意做出的無知樣，繼續(xù)解釋。

　　說完了所有，我沒敢放松，楚依依倒是長嘆一氣，終于放下了什么。她笑了，只是那個笑容，沒有半點的開心，也沒有剛剛的得意，是傷痛。

　　片刻之后，楚依依打算開口，慢慢地說：“不錯。你說的都對。其實我當初并沒有打算讓哥哥的身份暴露，畢竟家仇在，我楚依依也是楚家子孫，即便我厭惡慕子珊，但怎么能不為楚家復仇？我只是想讓慕子珊離開哥哥。或許你不相信哥哥是真的愛上了慕子珊，可我在一旁看的清楚，哥哥對慕子珊的情義，那份關(guān)懷是連我都不曾見過?！?p>　　總算是拿到了得到楚依依的答案。

　　“所以你本來就沒有打算暴露你楚家人的身份，只是因為當日蕭譯的襲擊而讓楚天佑不得已用出了那個招式，對嗎？”我問道。

　　楚依依點點頭，用著微弱的聲音回答，道：“我原來是希望可以在浴火鳳凰一事之后由我說出這個秘密，我知道慕子珊極重情義，只要我說出我和哥哥定下婚約事情，讓她誤會哥哥鐘情于我，我相信她會放手。”

　　“你怎么就如此確定？”我問。

　　楚依依答：“因為她是慕子珊?！?p>　　“果然好計策，連自己心愛之人都可以利用，往日我是小瞧你了?！蔽摇翱滟潯钡馈?p>　　“你以為我想這么做？我愛哥哥數(shù)萬年。可他愛的卻是慕子珊?！背酪垒p聲說道，思緒早已不在此處，“我從小愛慕哥哥，可我知道我是爹爹收養(yǎng)的義女，不僅父母雙亡，而且也沒有半點家世，這樣的我如何能配得上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楚家莊少主呢？但那一天，我從母親的口中聽見她要為我和哥哥舉行婚事，上神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想我一定要對哥哥好，用我的全部去愛他，陪他走過一生。本來我的愿望馬上就要實現(xiàn)了?？沙仪f卻不在了，爹爹娘親也死了。哥哥一心為楚家復仇，再無提過此事。我想沒關(guān)系，他想做什么我都陪他，等到大仇得報我們也可以再舉行婚事。我便這樣陪著他，他修行時我照顧日常起居，他成為上神當晚受天雷三次昏迷不醒一個月，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他進入蕭家我也毫不猶豫，哪怕做的是一個小婢女。只要想到最后我會和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無論生死禍福。我以為我會是永遠陪著哥哥的人。可最后站在他身邊的人卻不是我，不是我??！那天他告訴我他愛上了慕子珊。為什么會是她？為什么會是她？為什么會是她？”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的執(zhí)念太深，她太渴望得到回報，渴望楚天佑一定要愛她?？墒菒郾緛砭褪莾蓚€人的事情，兩個人的付出。像是一朵只有養(yǎng)分沒有水分的種子，終究是不能綻放。

　　“看著他們兩個人日漸親密，我的心像被一把刀子插上一般。我想過放手，可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他。”楚依依說著，淚水不自覺從眼眶中留下。

　　我看向楚依依，聽她對愛的傾訴。她是一個可憐人，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因為自己的愛去利用他人，我不敢茍同。

　　“姐姐曾經(jīng)告訴我，她在來找我那日在楚家莊外看到了一個降魔師，我想那個人，是你吧?！?p>　　楚依依點點頭算是認了，片刻之后她抬頭正眼看我，回答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最終都會被人察覺，我也知道你和慕子珊情同姐妹，我傷害了她你必然不會放過我，上神你想怎么處置便處置吧，悉聽尊便。”

　　“處置？”我笑出聲來，“處置什么？說到這你還應該謝謝我。你要楚天佑，我不是將楚天佑給你了嗎？”

　　“你什么意思？”楚依依問。

　　什么意思？這個問法倒是正合我意。我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我玩著自己的玉笛，故意慢吞吞地說道：“托你的福，讓姐姐懸崖勒馬沒有撲到楚天佑的懷抱里。既然現(xiàn)在真相大白，我想了想反正楚天佑如今已是一介凡夫俗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我便給你們兩個人一個恩典，你覺得可好？”

　　我在挑釁楚依依。楚依依焦慮的表情。我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有些人就喜歡吊著別人來玩，這確實挺好玩的。

　　“你如此聰慧，這么個好計策都被你想出來了，你難道還會不知道有什么結(jié)果嗎？嗯？你想和楚天佑同生同死，生則同衾，死則同穴。既然你渴求這么多年，本上神也可憐你癡心一片，不告訴楚天佑你這副嘴臉，如此也就成全你二人，可好？”我用笛子挑起她的下巴，湊近她的臉龐，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看著她已經(jīng)崩潰的臉，看著她想叫我停手的眼睛，輕聲說道“楚依依，這世上不是只有你才會魅惑之術(shù)。你大可放心，楚天佑一定會和你一生一世相敬如賓。”我再笑，收回笛子。

　　我的意思她怎么會不明白？

　　凡夫俗子終其一生不過百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在這兒最多也不過四個月的時間。她要楚天佑永遠陪著她，我就給她一生，給她這百年。而這短短的百年相伴，就是用楚家的清白來換。百年之后世間再無楚家人，當年的真相亦埋于黃土之下，淹沒于黃沙之中。楚依依此生得到楚天佑，也注定要在愧對父母祖上，愧對慕子珊和楚天佑當中度過。她既然這么想與楚天佑廝守一生，我就給她。

　　“我要你永生永世無顏面對你的義父義母，還有你最愛的哥哥！”

　　“不可以！”楚依依突然叫出聲，她早就猜到結(jié)果，只是不敢確定，此刻的一番話又怎么能讓她再欺騙自己呢？她努力想要朝我走來，想要從床上起來，但因體力不支摔下床，我也不打算過去扶她。冷冷地站在門邊看著她匍匐向前，看著她努力朝我靠近卻注定不能成功。

　　“不可以……不可以……”楚依依不甘心一直努力爬，嘴里低聲道。

　　我居高臨下沒有絲毫的憐憫，推門就出。我故意笑著在她面前揮手關(guān)上房門。將她的無助隔絕在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