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倒是愣住了,她沒想到葉淮止竟然還是個有受虐傾向的人。
孫娘拍了拍她的手,道:“雖然傅小姐也??涂蜌鈿獾貙Υ雷?,但世子說,傅小姐裝的實在太差了,所以啊,他總忍不住在您面前做些有的沒的傻事,認定了您忍不住?!?p> 傅晏清想到葉淮止居然還有這樣的愛好,忍不住笑了,但笑著笑著,她又意識到什么,問道:“該不會……從沒人罵過他吧?”
孫娘笑著點頭。
傅晏清咋舌,敢情葉淮止是缺罵才找上傅晏清的……
孫娘又道:“傅小姐在圣上面前當眾求婚的那天,世子從宮里回來,少有的喝醉了,他跟老身說,他想試試另一種活法,不被俗矩困住手腳,別人見到他時,第一反應不是行禮,而是微笑寒暄……世子說,這樣的活法,他只能從傅小姐身上看見?!?p> 微笑寒暄嗎?這對普通人來說,再尋常不過了吧?可葉淮止竟想要這樣的活法,甚至不惜讓自己陷入更為艱難的困境。
傅晏清想起葉淮止在緹南的那個小茶館里讓人說的書,不知他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接住她的花,走上酒樓,與她對飲。
他明明對她還心存懷疑……
孫娘說到這里,卻不想再說了,她再次拾起竹簽,小心地為傅晏清的臉上藥。
淺紅色的藥膏抹開,飄入鼻間的,正是那一日,葉淮止為她上藥時曾聞到過的香氣……
那一日,傅晏清問他心儀何人,他拐彎抹角地道明心意……
傅晏清突然覺得心頭一哽,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
可是……傅晏清,你要記住了,你不是她,那是葉淮止給傅晏清的感情,可那個傅晏清……不是你。
正抹了一小半臉,不遠處的內(nèi)室里卻突然傳出一陣亂響。
傅晏清朝聲音的來源看去,正巧看見林徹推門而入,她心中一急,瞬間什么都忘了,顧不得正在給她上藥的孫娘,起身往內(nèi)室跑去。
剛進內(nèi)室,傅晏清就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抑之氣。
地面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藥瓶,像是慌亂間打翻的,她往榻上看去,此刻的葉淮止已經(jīng)褪去了上衣,原本白皙的肌膚,這時候卻變成了紫紅色,隱有向烏黑之色過渡的跡象。
林徹正準備給葉淮止渡氣,見傅晏清進來,便立刻收了手,道:“屬下修為不夠,還請傅小姐給世子渡氣,護住他的心脈,讓葉卓解毒?!?p> 聞言,傅晏清的心滯了一下,“可是,我不會渡氣……”
林徹也不啰嗦,直接一步一步地告訴她該怎么做。
傅晏清也不磨蹭,利落地跳上榻,按照林徹說的,盤著腿,將掌心貼在葉淮止冰涼的背上,小心地完成每一個步驟。
渡氣漸入佳境,葉卓取出幾根長長的銀針,在葉淮止身上相應的穴位扎下。
每扎一針,傅晏清都會覺得給葉淮止渡氣的氣脈受阻,于是更加專心,毫無顧忌地將內(nèi)力渡給他。
幸好,這具身體是原來的傅晏清的,幸好她有內(nèi)力……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葉淮止身上的紫紅色才慢慢褪去,逐漸恢復成原有的膚色。
聽到葉卓說“好了”的時候,傅晏清已經(jīng)覺得渾身乏力,幾乎快要倒下,但她還是強撐著,給葉淮止套上中衣,扶著他躺下,扯過一旁的薄被給他蓋上。
葉淮止剛剛的體溫太低了。
做完一切,傅晏清坐在床榻邊休息了一下,等到神思略微清明時,才想站起來離開。
而就在她站起身的那刻,一只冰涼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頭,直直地撞進一雙黑如潭水的眸子,與古墓那日別無二致。
傅晏清的心跳漏了一拍,語句也變的斷斷續(xù)續(xù)的,“你……醒了,醒了,就好。”
葉淮止看了她一會兒,支起身子,看向她身后的林徹和葉卓,語氣意外的冰冷,“你們明知道她現(xiàn)在的身體是什么狀況,還敢讓她給我渡氣?”
他是昏迷了,但解毒的時候血脈倒逆,愣是疼醒了,解完毒后,思緒一下子斷了線,睡了過去??山舛緯r在他身后的人是誰,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又逼著自己醒了過來。
林徹連忙跪下,“回世子,是屬下無能,武術淺薄,請世子重罰?!?p> 葉卓卻站在那里,看著傅晏清一邊紅腫、一邊蒼白的臉,一言未發(fā)。
傅晏清知道葉淮止說的是她的臉,心里感到溫暖的同時,還有些怪異的感覺,她道:“當時情況緊急,我只是腫了半張臉,你命都快沒了,誰還顧得了那么多?”
葉淮止定定地看著她,“我死不了。”
傅晏清原本還心疼他,轉眼聽他用這么不在意的語氣說話,不由得想起前日他說過的那番話,頓時一股莫名火沖上心頭。
她難得嚴詞厲色,“是呢,葉世子功法深厚,如此小毒對葉世子而言定是無礙,是我等學識淺薄,看不出葉世子竟是金剛不壞之體,還如此大動干戈,白費力氣,真是讓葉世子見笑了!”
葉淮止一愣,看著她,不知該說什么。
傅晏清暗諷一番后,還是沒壓下心里的那股邪火,“可葉世子口中的‘無礙’,是在大街上突然七竅流血、不省人事,不知是我愚笨,沒能理解葉世子的意思,還是說,在葉世子眼里,當場猝死才算‘有礙’?葉淮止,你未免太高估我!”
葉淮止張了張口,還沒說一個字,又被傅晏清打斷了。
“你現(xiàn)在還在指責別人,是你讓大家這么擔心,你還敢指責別人!葉淮止,你到底分不分的清輕重緩急?你如果真出什么意外死了,你覺得這里誰能承受的???”
葉淮止被她吼得一怔,而后卻忽然笑了。
在傅晏清反應過來,再次發(fā)火前,他揮了揮手,示意其他兩人離開,另一只手卻牢牢地抓著傅晏清的手。
二人識趣地退出屋子,林徹走到門外,順手幫他家世子把門關上了。
傅晏清看著兩人離開,還被怒火灌滿的腦子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葉淮止用力一拽,被他拉進了懷里。
傅晏清腳下無力,他輕易得逞。
葉淮止將頭靠在她的肩上,聲音里帶著笑意,“我想起你第一次這樣指責我的時候了……”
傅晏清在聞到他身上那股濃烈的藥味時,那股莫名的怒火就煙消云散了,此刻與葉淮止靠的這么近,聽到他的聲音,傅晏清心頭一顫,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