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冬雪
寂靜過后,人群里不知誰大吼一聲:“好!”隨后,掌聲嘩然。
“好詩,好詩!”尊親王妃滿意的點點頭。
百里馳先是驚訝,然后臉上慢慢浮起笑意。高昂著頭有點小傲嬌,仿佛在向大眾示意:這是本殿帶來的人。
而那粉衣女,聽罷,十分不悅,又不好當場發(fā)作,只能悄悄的找個人縫溜走。
“你就是馳兒的未婚妻?”尊親王妃繡眉一挑,問。
“呃……”我向百里馳甩個白眼。
“知書達理,配得上馳兒。”尊親王妃滿意的點點頭。
“……”我不知如何接話,尷尬時聽到百里馳回了句:“謝皇嬸?!?p> 關(guān)你屁事……真想把這句話說出來。
看我怨懟的眼神,尊親王妃會心的笑一笑,姣好的面容像開了花。
桃花宴顧名思義和宴會有關(guān),到晌午時分,各府的貴人們都到齊了,宴會正式開始。
那些貴人們個個金冠羽衣,坐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作為現(xiàn)代人,我可不會什么之乎者也,只一個人悄咪咪的縮在角落里吃點心。
“公主?!卑倮锺Y端一只酒杯上前問:“可要小酌?”
“不用了?!蔽掖?,然后繼續(xù)吃東西。
百里馳不再說話,安靜的端著酒杯站在我身邊,不去和其他人說話。
“你不用管我。”
“你對這兒不熟悉,本殿還是跟著你比較好?!彼麥愒谖叶呅÷暤恼f。
溫潤的話語后,一股熱氣噴灑在耳邊,隨即,鼻尖縈繞著酒淡淡的醇香。我轉(zhuǎn)過臉,正對他的眼。若不是這張百里梟的臉,我可能會給他好臉色。
我倆安靜的在一旁,沒說話。氣氛正要壓抑下來,突被一聲音打斷。
“皇弟,你怎么在這兒?”來人金冠束發(fā),玉帶圍腰,持一把折扇,痞痞的走來。
幸虧他突然打斷,緩解氣氛。
“樂韻公主的美貌果然名不虛傳?!蹦侨颂糁一ㄑ蹖ξ疑舷麓蛄俊?p> “皇兄說笑了?!卑倮锺Y皮笑肉不笑的回一句,拉起我就走。
他向來和藹待人,從不給誰臉色看,更何況對方是親哥哥,今天這情況可真是罕見。
百里馳拉著我繞過眾人從旁邊悄悄溜走,踩著落花,幾步深入桃花林。
“放手?!痹谝粔K嵌山巨石前我拉他停下。
他的臉像被潑了墨,黑的嚇人。
“臭臉?!蔽亦鸵宦?。
“嚇到你了?”他突然緩和臉色,道:“對不起。”
我假笑著擺擺頭。
“公主,本殿可以叫你璃兒嗎。?”他的眼神變得深情。
“隨便。”叫啥是他的事。
“璃兒,”他一個大跨步站上巨石,看著遠方:“你愿意聽本殿說說嗎?”
“聽聽聽,你先下來,慢慢說!”石頭嵌入泥巴的位置開始出現(xiàn)裂縫,它隨時都可能帶著百里馳直接滾下山坡。從這兒下去,少說也會被碾成肉泥。
“璃兒擔心本殿?”他露出明媚的笑容,臉上的陰沉一掃而盡。
“少自戀了?!蔽曳瓊€白眼,不屑道。
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相處,他對我的行為也摸清了,像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聽后,只一笑而過。
“這件事,在本殿心里,憋很久了?!彼钔乱豢跉猓告傅纴?。
二十年前正月十四,百里馳足三歲,宮里大擺宴席,慶賀他的生日。
那晚,大雪紛飛,屋頂和路面都鋪上一層厚厚的白色。因為太冷,宮婢們給主子添了炭火,就都早早回去,嚴實房門度過冬夜。
百里馳的母親薛昭容送走了最后道賀的人,抱著他回宮烤火。
炭盆里火星點點,時不時嗶啦啦爆幾聲。薛昭容心疼下人,早早的就讓他們回去了,她自己一個人烤著炭火,將手搓熱了捂在小百里馳的腳上。
小百里馳窩在母親懷里,呼哧呼哧睡得十分安穩(wěn)。
“砰!”宮門一聲巨響,雪地里傳來欻欻的聲音。
“來人啊,給本宮上刑!”還沒等薛昭容母子反應(yīng)過來,趙賢妃就牽著五歲大的百里奕,帶著下人浩浩蕩蕩闖進昭容殿,一進來,就招呼太監(jiān)對薛昭容用刑。
“你們干什么,干什么!”薛昭容任由太監(jiān)拉扯,死死護住懷里的小百里馳。
“薛氏,本宮忍你很久了?!壁w賢妃挑起她的下巴,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你薛家最后一個男丁也沒了,看還有誰給你撐腰!”
她的話如五雷轟頂,薛昭容立刻癱軟在地。父親,叔叔們和大哥都留在戰(zhàn)場上沒回來,如今,她最愛的弟弟也?
“陛下忌憚你薛家,才會大費周章給百里馳辦生日宴,如今薛制也死了,你沒有靠山了!”她拉起薛昭容的手,看著凍紅的指尖:“本宮今天就要讓你知道,你永遠在本宮之下,你的兒子也永遠在本宮兒子之下,休想將來多分一杯羹!”她拿起銀針,插進薛昭容的指縫。
“啊!”撕心裂肺的聲音回蕩在昭容殿。
薛昭容強忍指尖的疼痛,也不愿意將小百里馳丟下。
小百里馳才三歲,不懂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娘親此刻正痛苦的嘶嚎著。他的眼神四處飄飛,看見不遠處,一位著貂皮披肩,雍容華貴的娘娘牽著一個比他大一點的男孩子。娘娘高貴的端著架子,男孩子對他居高臨下,一臉嘲諷。
“來人吶,把薛昭容帶出去,降降火!”趙賢妃下令。
兩個太監(jiān)架起疼到半昏的薛昭容丟進雪地里,雪地被砸出一個大坑。
“回頭皇上問起,本宮會說你在為薛將軍守靈。”她捏住她的臉:“妹妹聽話,把小皇子交給本宮,他可是龍裔啊,傷著了你我都擔待不起。”
薛昭容死死地護住小百里馳,顫抖著嘴唇道:“娘娘,妾身想帶馳兒一起守靈,也盡侄子該有的孝道?!?p> “既然妹妹如此堅持,那本宮就不勉強了,”趙賢妃撣撣身上的雪:“回宮。”
薛昭容抱著小百里馳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她怕孩子冷,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下來一件又一件,然后將它們?nèi)抗谛“倮锺Y身上。
雪越下越大,薛昭容的膝蓋嵌進雪里,一點一點被淹沒。
第二日,他們母子二人被發(fā)現(xiàn),那時候,薛昭容幾乎只剩一口氣了。
之后,皇上也來過問過,意料之中,在薛昭容的說辭下,趙賢妃并沒有受到什么懲罰,一切不了了之。
可是,三歲的小百里馳記得那日,母親通紅著臉一邊哭,一邊還不忘給他的手哈熱氣。
這個場景,在小百里馳的腦海里深藏,他當時有好多的不明白。慢慢的,他長大了,小時候的不明白一個個得到解決。
他知道當時母親不把他交給趙賢妃是想寸步不離的保護他。他知道為什么那時沒有下人敢出來維護自己的主子。他知道為什么父親會不了了之。
于是那之后,他活的更加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