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吧,永遠也別回安慶縣了?!?p> 張無忌一揮手,說道。
魯通本來心里就像裝了十五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聽了張無忌的話就像得了圣旨一般,屁顛屁顛得跑了,一步也不敢回頭。
俞蓮舟將解藥遞給張無忌,“無忌,快去給你爹娘服下?!?p> 張無忌點頭答應,正想發(fā)足急奔,俞蓮舟忽然蹲下來,眉頭緊皺,雙手捂住肚子,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血液濺到地上,綻放出一朵黑色玫瑰。
張無忌問:“二伯,你怎么了?”
俞蓮舟道:“沒事,先去給你爹娘解毒,快?!?p> 張無忌也不敢再多做耽擱,先跑回張翠山殷素素身邊,將解藥放到桌上。“爹娘,這是解藥,你們趕快服下?!?p> 張無忌說完正想跑回去看看俞蓮舟怎么樣,俞蓮舟扶著門,踱步走了進來。
“二伯,你沒事吧。”
俞蓮舟搖搖頭,“沒事,無忌。我剛才沒有解毒完畢,但是怕你有所閃失,強行將所有毒素逼到腹部,才唬住了魯通?,F(xiàn)在毒素又重新擴散了,不過別怕,我多服一副解藥,休息幾天就好了?!?p> 劉大福問:“魯通呢?”
張無忌道:“我饒了他一命,但命他永生不能踏進安慶縣一步?!?p> 劉大福跪倒在地,朝張無忌、俞蓮舟不斷磕頭,道:“張公子和俞二俠真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p> 俞蓮舟道:“劉老板快快請起?!?p> 劉大福不肯,又朝張翠山和殷素素磕頭道:“我還錯怪了張五俠。張五俠夫婦大仁大義,剛才寧可自己中毒身亡也要將解藥送給在下,在下真是感激不盡。”
張無忌鄙夷得看了他一眼,這貨剛才吃解藥的速度可是一點都不慢。
劉大福又說:“如果當年的事情真是張五俠做的,大可等我毒發(fā)就是了?,F(xiàn)在想來,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我給你們賠罪了?!?p> 殷素素滿面悲傷。
這么多年過去,她已為人母,也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野蠻任性的天鷹教堂主?,F(xiàn)在回想起來,當初用淬毒的梅花鏢傷她的人,多半不是少林寺的人,或許是其他番僧假扮。自己去龍門鏢局逼問解藥,雖然他們埋伏在先,自己也不該亂殺無辜,讓龍門鏢局上下人等陪葬。
她大感后悔,言道:“其實,當時殺龍門鏢局全家的人,是我,不是張五爺?!?p> “什么?”劉大福吃了一驚,“原來是你?為何少林寺的人都說是張五俠?”
“這個……”殷素素還在猶豫要不要說清楚,張無忌卻搶先道了一聲:“還是讓我來講吧。”
他深知此事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設想,生怕百歲壽宴再次重蹈覆轍,發(fā)生張翠山殷素素夫婦雙雙自殺的慘案,只好撒謊說:
“當年,我爹本來可以早一步到達龍門鏢局的,卻被人搶先一步殺了龍門鏢局全家。這兇手還穿著我爹類似的衣服,就是為了嫁禍給我爹,挑起武當和少林的爭斗。你想,武林正道中,武當和少林是最強的門派,這兩家門派反目成仇,那必將引起江湖中的一場巨大爭斗,到時候血雨腥風,該是多么慘烈?正道痛,邪魔快,那必然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這也是魔道的陰謀?!?p> “至于為什么說我娘是兇手,其實當初如果我爹早到一步的話,一定能救龍門鏢局上下,不至于發(fā)生這場慘劇。但是他途中遇上了我娘,兩人發(fā)生了一些糾葛,以至延誤了時間。我娘每當想起這件事,就十分后悔,總覺得是她害死了龍門鏢局上下。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再后悔,再埋怨都沒有用,她以后一定每日為龍門鏢局上下祈禱焚香,多做善事,以告慰龍門鏢局上下的在天之靈?!?p> 張翠山道:“無忌,你……”
無忌心里也不是滋味,暗罵自己真不是人。
如果龍門鏢局的事情攤到自己身上,他未必肯原諒殺人兇手,即便她再悔悟,犯過的錯太大也無法彌補。
可真攤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態(tài)度卻截然相反,他就猶猶豫豫,患得患失起來。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真的對,但他絕不想再做一次孤兒,上一世因此受過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種事情,或許本來就沒有正確的答案,只能依從內心的選擇。
或許這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公正,只有絕對的力量和相對的善良。
都大錦是無辜的嗎?
如果他當初沒有貪圖那兩千兩黃金,又或者他識破了那群番僧的偽裝,結果便大大不同。
都大錦走鏢那么多年,不該這點見識都沒有的??墒牵侨悍涔ι醺?,如果都大錦識破了他們,必定難逃一死。
張無忌這才反應過來,那幾個人只是帶了道觀而已,面貌言辭沒一點道士的模樣,怎么可能瞞得過都大錦呢?
都大錦在江湖走鏢數十年,什么沒見識過?他江湖的經驗比殷素素多出十倍,但殷素素都看出了端倪,都大錦不可能想不到的。
張無忌心里五味雜陳,他這才想明白過來。
都大錦早已看穿了一切,他已經看出這幾個假扮武當諸俠的人武功絕頂,能用兩根手指捏碎黃金的人,幾個走鏢的又怎么會是對手?
假如自己是都大錦,會如何抉擇?
假裝沒有認出,交出俞岱巖,然后帶領手下逃得一命,再事后上武當山請罪,被責備一番。
又或者和眾番僧魚死網破,守不住俞岱巖不說,自己和手下全部將殞命當場。
張無忌自忖,如果是自己,一定選擇第一項。
第二個選擇,除了留下忠義的名聲外毫無用處。
張無忌也重視名聲,但他對于名聲看得并不比生命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張無忌嘴唇顫動了幾下,似笑非笑。
他才明白,都大錦的死,早已注定。
當他卷進了屠龍刀的風波時,他的命運便不再受他自己控制。他已經足夠聰明,選擇了最正確的保命選擇,即便是張無忌,也會做出的選擇?;蛘哒f,大多數人都會做出的選擇。可是,他最后還是死了。
當你沒有實力的時候,你做得再完美,也可能是無用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小心思,一切爾虞我詐,都變得好可笑。
弱者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不說都大錦,就連魯通這種家仆都玩小心思。
張無忌剛才曾以為魯通徹底信了自己的大仙風范,甚至在他扇自己耳光的時候還想發(fā)笑。
現(xiàn)在想起魯通在房間中暗暗掏出匕首的時候,張無忌不禁開始后怕起來:“如果不是俞二伯在一旁,或許他的匕首就會刺向我,而不是地板了,那我還會有命在么?魯通也是夠陰,有匕首不早用。也是,他是怕掏匕首的話,我也會用劍了??上斖o論如何想不到,我是不太會用真劍的。”
這個世界是古代,沒有完善的法律,也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唯一可以講的,只有實力。
無忌癱坐在凳子上,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他在冰火島度過了快樂的十年,一直以為以后亦會如此?,F(xiàn)在想來,原著中,張無忌光鮮的背后,一切都是悲劇。
張翠山、殷素素、胡青牛、紀曉芙,一個又一個在他年幼時給過他指引的人,相繼在他面前離世。
殷離、小昭、周芷若、趙敏,看似紅顏相伴,可是在命運的捉弄下,其實根本沒得選。
殷離向往彼此鐘情的生活,最后隨便扯了一個理由離開。
小昭為了眾人的安全,不得已坐上了開往波斯的大船。
周芷若被滅絕師太撫養(yǎng)長大,她對自己最親的師父言聽計從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可就是這一點,注定了她和魔教教主的相遇是一場悲劇。
趙敏雖然和張無忌走到了一起,卻家破人亡,與父兄斷絕關系,難道是喜劇結尾嗎?
張無忌抬起頭,注視著前方,暗自握緊了拳頭。
就算命運是沉重的枷鎖,也會被力量打破。
不管是如何殘酷的世界,終將臣服于強者。
既然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定會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