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平靜了十年之久,各家都有些麻木的感覺,就目前來看,眾人以為上官家的緋聞已經(jīng)夠新鮮的了,卻不料比之新鮮的事還在后頭。譬如,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上黨墨家居然開宗立派了,很快便可躋身玄門世家之列。
更新鮮的是,上黨墨家這個新上任的宗主居然是個十九歲的少年,姓肖不信墨,且不知其修何道?
十年不長不短,卻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一些東西,比如人的觀念。玄門眾家好像一下子大度了許多,越來越懂得包容。對于諸如上黨墨家這樣的“后起之秀”,他們所持有的態(tài)度不再是打壓、施壓,而是欣然接受,乃至鼓勵。
于是某些世家開始指派相關(guān)人員給墨家送去賀禮,眾人爭相想要見一見這十九歲便建立宗門的少年到底長個什么樣兒。然卻無一人不吃閉門羹,這姓肖的宗主很有些脾氣,拒絕接見任何人。
星城鐘離家要是能看到這幅畫面,估計得氣炸心肺,吐血發(fā)瘋,嘆一句:這他媽的真是生不逢時呀!
星橋鐵索殿里負(fù)手而立的少年唇角一絲譏笑,心里眼里裝滿了不屑。
拒絕接見各世家可不是什么明智的決策,這無疑在一開始就給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日后想在玄門混出一方天地,怕是有些困難了,然而墨家這位新主似乎完全不在乎。
到了上黨,殷無忌收了辟邪劍,縱身自空中躍下,輕車熟路的來到墨家星橋鐵索殿。盡管十年已過,可這里卻無甚變化,殷無忌忽覺回到了童年,心下有異樣情緒升騰而起,腳步不覺間加快了。
“來者何人?”
“來者殷無忌?!?p> “來此何意?”
“來此見一故人?!?p> “故人是誰?”
“肖梟?!?p> “噗!??!”
聽到這個名字,守門的小廝登時甩眼過來,想用眼神殺死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少年。近些天里,來見肖梟的修士不勝枚舉,這些看門的小廝頗有些應(yīng)付不過來,所以形成了一套模式化的問答,可答來答去,最終還是一樣的結(jié)果,都是來一睹宗主真容的。
不過仔細(xì)看這小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兩手空空什么也沒帶,身后更是連個鬼影也沒有,居然拿宗主以故人相稱,就這挫樣,還想見宗主?滾犢子!
小廝雖心中不悅,面上卻不能太有所表示,淡淡道:“宗主近來閉門謝客,公子請回吧!”
“不不不,這位小哥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見你們家主,我要見肖梟?!币鬅o忌耐心的解釋,同時心里直犯嘀咕:“宗主是怎么回事?墨鴉前輩是個極有分寸的人,怎能放任下屬稱其為宗主呢?”不是任何家主都是宗主,但任何宗主一定是家主,只有玄門世家家主才稱宗主。
小廝瞪大了眼睛,暗想這小子到底是傻還是不關(guān)心時政呢?宗主就是肖梟,肖梟就是宗主。上黨墨家雖姓墨,可作主的卻是姓肖的,個中緣由,他們也不知道,因為他們也是新來的。
于是小廝不耐煩道:“你口中的肖梟就是我們宗主,宗主不見客,你回去吧!”
“???怎么會這樣?發(fā)生了什么?那墨鴉前輩去哪了?”殷無忌惶恐,星橋鐵索殿的外觀確實沒什么變化,但住里面的人卻是有翻天覆地的改變了吧!
墨鴉什么的,新來的小廝沒聽說過,所以更加不耐煩了,怒道:“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們可要趕人了?!?p> 殷無忌剛想說點(diǎn)什么,便有樂聲自深處飄來,樂聲清脆,是他熟悉的曲子。不似笛聲不似蕭聲更不似琴聲,只是……好熟悉呀!殷無忌心中一動,料到定是肖刑風(fēng)在吹樹葉子。
殷無忌靜靜聽著,小廝見他不肯走,怒了,拎起大刀就要驅(qū)趕他,情急之下,他隨手扯了一片葉子,躍到高樓翹角處,和了一曲。
一曲畢,樓宇深處的樂聲戛然而止,接著便是一片死寂,殷無忌的心臟狂跳了兩下。還沒等他回頭,背后一道凌冽的勁風(fēng)襲來,不用猜定是那人來了,而且送他的見面禮便是當(dāng)胸一劍。
殷無忌猛回頭,刑風(fēng)劍已經(jīng)竄到他胸前了,他向后飛去,盡量拉開身體與刑風(fēng)劍的距離。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停下來,看肖刑風(fēng)是否真的絕情到要一劍刺死他。但,他不敢停下,因為氣頭上的人,真的什么都做得出來。
殷無忌邊退邊喊:“肖梟你冷靜一下,我有話跟你說?!?p> 肖刑風(fēng)歷聲道:“閉嘴!”
“肖梟,肖刑風(fēng)你先收回劍,你聽我解釋?!?p> “沒什么好解釋的!”
退著退著,殷無忌登時撞上一支凸起的樹干,后背酸疼到麻木,險些吐血,肖刑風(fēng)也沒怎么注意到他后面的東西。這一撞頓時讓殷無忌停止后退,于是刑風(fēng)劍毫無征兆的刺穿殷無忌的胸膛,待肖刑風(fēng)想要抽回劍時,已經(jīng)晚了,鮮血順著劍鋒流到劍柄,殷無忌向下墜去。
“無忌!”肖刑風(fēng)驚呼,飛身將他接住。
兩人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殷無忌忽的笑了,道:“怎么,這下你滿意了?肯聽我說了?”
肖刑風(fēng)心中五味雜陳,仔細(xì)檢查了一下殷無忌的傷,確認(rèn)沒有傷及要害,雖然血流得多,但好在死不了。
盡管如此,肖刑風(fēng)還是冷聲道:“你想說什么?說吧!”
殷無忌忽然抓住他衣領(lǐng),道:“肖梟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現(xiàn)在什么身份,只要你還認(rèn)殷家的一天,我便還是殷家小公子,還是殷家少主。”
肖刑風(fēng)驀的眼前一亮,問:“你什么意思?怎么…想要報仇了?”
殷無忌忽覺喉中卡血,猛咳一陣,真的咳出一嘴的血,痛心疾首道:“刑風(fēng)哥哥呀!你怎么老是想著報仇?你若當(dāng)我是少主就不要與我刀劍相向,我們就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嗎?一定要分出站隊嗎?已經(jīng)十三年了,江湖難得安寧數(shù)十載,你一定要挑起腥風(fēng)血雨嗎?刑風(fēng)哥哥,我真的不想報仇,你不要恨我怨我,你就當(dāng)我沒骨氣吧!你想怎么都行,我只愿你回頭看一看我,我一直想回到你身邊,你不要再推開我了。”
殷無忌說得情真意切,眼里竟隱隱有淚光,肖刑風(fēng)縱是千般失望萬般無奈,還是不忍斥責(zé)他。
許久,肖刑風(fēng)道:“你是要拿少主的噱頭來壓我嗎?”
殷無忌笑道:“我就算拿少主的噱頭來壓你,也不過是想讓你不要那么排斥我,你說你,咱們同是殷家最后的血脈,你到好,一見我就喊打喊殺的?!?p> 肖刑風(fēng)垂下眼眸,喚道:“少主,對不起,那些事我不該逼你,你這種人蠢到無藥可救的地步,逼迫又有什么用!”
這話簡直是兩個極端的最好結(jié)合,就像打你一巴掌,然后又給你個甜棗的意思。殷無忌很自然的接受了這個甜棗,又很自然的濾掉后面的話,笑道:“你剛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p> “少主。”肖刑風(fēng)果然叫了,殷無忌心中一陣狂喜,暗想自己這般深情款款總算打動你這塊石頭了,今晚挨這一劍,值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不能再廢話了,殷無忌的傷口一直在流血,繼續(xù)聊嗑的結(jié)果可能是殷無忌刀傷不至死,最后卻因失血過多而死。于是肖刑風(fēng)扶起殷無忌準(zhǔn)備回去,驀的五米開外,狂風(fēng)卷葉,飛沙走石。
一把紅白二色纏繞的長劍飛來,直取肖刑風(fēng)天靈蓋,刑風(fēng)劍刷的從殷無忌胸腔處飛出擋在主人面前。殷無忌瞬間有種五臟六腑被拉扯出來的感覺,疼得他陣陣痙攣,血液流得更狠了。
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影竄到刑風(fēng)劍前方,他一腳踢開刑風(fēng)劍,攬過殷無忌,退出數(shù)十米。
殷無忌強(qiáng)撐著開始不停打架的上下眼皮,抬頭看了一眼,冷笑那張棱角分明的帥臉近在咫尺,他也在看他,眼里充滿了關(guān)切竟然還有幾許心疼的意味。
“冷兄!”殷無忌傻笑。
“不要說話,我?guī)汶x開?!崩湫Π櫭嫉?。
“別……”殷無忌一段話沒說完,閉上了眼睛。
“什么?”冷笑才不管他到底想說什么,將他打橫抱起,御劍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