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衛(wèi)青點點頭,此時家中卻無依仗之人,去病不過是個黃口小兒,雖然比尋常孩子懂事些,畢竟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兄長此番下定決心不再費力醫(yī)治,只是用藥吊著命,等到時間一到,便再無生還的機會了。自己與兄長商議好不告知去病、少兒,只是等到毒發(fā)之時,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得勝回家。
去病見舅舅神情黯然,便直問青舅是否憂慮出征之事,衛(wèi)青忙點頭認了。衛(wèi)青又囑咐去病家中一些事宜,去病一一應(yīng)承,并告知衛(wèi)青自己年歲既長早有應(yīng)對諸事之法。衛(wèi)青聽他講的頭頭是道,心中也頗為欣慰,兩人聊了半晌,直至掌燈時分,少兒叫去病回房休息方停歇。
第二日清晨,少兒同去病攜旨入宮,一同拜見了陛下、衛(wèi)夫人,因少兒領(lǐng)旨入宮陪侍衛(wèi)夫人,柳心便領(lǐng)了少兒入住偏殿,去病因受薦入職宮中,也隨黃門郎去了石渠閣聽差。
衛(wèi)夫人見外甥許久未見竟越發(fā)俊朗,一雙美目英毅非常,與兄長頗為相似。不禁又想起兄長,一時怔怔出神,回想自己出身奴籍,陛下雖然厚待自己,但畢竟不比高門之人,況且自己所出皆為女流,陛下并無子嗣,加之陛下專寵自己,極少去往其他宮宇。太后雖未明言,但言語之間對自己頗有微詞。青弟貌似出人頭地,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陛下愛屋及烏,若一直未有功業(yè),衛(wèi)家便是一時榮寵,未來也難于維系。眼見外甥不過十數(shù)歲,便入宮奉召。既是榮寵,也是危機,但青弟自幼心思穩(wěn)重,兄長讓他舉薦自家子弟也必是希圖有所作為。自己雖不能干政,但想必照料去病日常也是應(yīng)該。剛才眼見去病舉手投足之間,禮儀皆備,想必家教甚好,希望他自己也可為自己掙的一份不錯的前程。
去病年幼,陛下雖然給了他一個奉旨待詔的侍中之職,但卻并未要求時時在自己身邊,卻總希望這個孩子能多在石渠閣研讀些四書五經(jīng),同時也多聽聽太學(xué)的博士講經(jīng)論道。去病雖然在衛(wèi)長君的教導(dǎo)之下,對于這些經(jīng)書頗有些心得,但聽了幾日博士辯論,便也覺得興味索然,遠不及在家時自由,加之宮中管轄諸事皆有規(guī)則,稍有偏差,便少不得一頓教訓(xùn),不幾日便覺得當差之事實在無聊。趕到休沐返回家中,便急急返家。
剛到家,不急洗臉便急忙跑到長君房中,見長君又在小憩,便悄悄合了門倒退出來。此時正巧小奴送藥前往。去病便從旁邊拍了小奴,竟唬的小奴一驚差點將手中的托盤拋飛了出去。
去病忙幫著穩(wěn)住小奴手中托盤,滿臉訕笑道,“小奴,你如此手腳不穩(wěn),可不像我衛(wèi)家人哦!”
小奴定了定,見是去病,先是一驚隨即又頗有松了口氣之感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小郎,你可算回來了,這幾日主人一直念叨你,不知道你在宮中可好,他現(xiàn)在剛剛睡了一陣,又到了吃藥時候,雒翁叫我給他喂藥,你正好回來,咱們一同去給他喂藥?”
去病道:“我剛才進屋看他,睡得正好,要不我們等等?”
小奴搖了搖手道:“不可,雒翁說了,這藥必須熱熱的喝,擱的涼了一點,藥效就失了,不可耽誤。寧肯誤了他的覺也不可誤了這救命的藥。”
“這小奴,不過耽擱須臾,你恁得聽個外人的話也不聽我說么?”
兩人正爭執(zhí)間,忽聽房中長君言道:“外面何人爭執(zhí)?”
去病白了小奴一眼,知道自己剛才和小奴爭執(zhí)正被長舅聽到,心中有幾分不爽,但見舅父醒了,也便不再多言。搶過小奴手中的托盤直直入了屋門。
小奴進屋后忙扶了主人起身,又拖過軟靠墊于長君身后,去病將杌子拉了過來,坐在上面,取了藥碗便要給長君服用,怎知小奴卻突然搖了搖手對去病,先從袖中拿了一竹筒,拍了一粒黑色藥丸,遞至長君嘴邊,長君自然含了,隨即接過藥碗一口氣將碗中藥水喝的涓滴不剩。隨后小奴便又收了藥碗取了一碗凈水為長君漱口。
去病見舅父和小奴配合若此,心中突然生了幾分疏遠之感,自己自幼視舅父為父,如今才幾日不在舅父身邊,舅父和小奴之間竟比自己更為熟稔,心下竟有幾分失落。
小奴伺候完長君吃藥,便兀自收拾,而后便告退出屋。長君見外甥目光呆滯,便問道:“去病,如今也是當差之人,想什么如此出神?”
去病聽長君因問便答道:“去病在想,自己不過數(shù)日不在,這小奴竟然可以將家中諸事伺候的如此妥當,定然是可造之材!”
長君聽他此言,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戳破,笑道:“小奴在我家確實盡職,你這新官可愿意保舉他不成?”
去病一時語塞,滿臉訕訕然。
長君見狀又道:“去病此去數(shù)日,宮中做些什么?認識了什么人?可曾拜見了夫人?夫人現(xiàn)下可好?”
“舅父~舅父一來便如此多的問題,去病竟不知先答什么了!”見長君精神頗好,除了仍舊面色微黃,身體消瘦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去病也便放下心和舅父撒起嬌來。
“好~好!你慢慢答,不妨事。幾日不見你,你瘦了,想必宮中飯食不合口?”
“我倒看舅父身體卻好像有好轉(zhuǎn),如今竟有心情和我說笑,想必不日便痊愈了,我也好通告夫人?!闭f著又搖頭道,“舅父好了自己和夫人說去,夫人擔心舅父,舅父又掛念夫人,竟沒人掛念我?!闭f罷竟噘嘴轉(zhuǎn)身。
“呵呵,我當然掛念你,只不過等我好了還需好一陣子,你進宮當值自有多得是的功夫見她,好好!等我好了我自己給她行禮去?!?p> 兩人正說笑間,只見小奴隨雒翁進入屋中。去病對雒翁總有些忌憚,一則雒翁年紀大,且又得兩位舅父尊重,二則雒翁的脾性古怪,不知何時便拂袖而去。因此去病見雒翁來了,忙閃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