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于你多少時間都不算浪費
身后細(xì)微的聲音拉回來前面那人的思緒。呆滯的眸子動了動,就見那人一臉生無可戀地跪坐在地,見之,心驀然一暗。
走上前去蹲在那人身旁,她的聲音很小很弱,“對不起,蕭沉,我沒有找到你奶奶。對不起……”
話音未落,還未待她出口安慰那人,眸子落在那遠(yuǎn)遠(yuǎn)走來的身影上時,猛地瞪大,“邵奶奶???!”
聞之,蕭沉心尖一顫。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就回過了頭來,就見那老人跌跌撞撞地向他奔來,不過因為年邁的原因故而動作很緩慢。
“沉沉呀,你怎么樣沒受傷吧?”邵奶奶一臉焦急問道。
“外婆,我沒事,你放心吧。你呢你怎么樣?”
“我也沒得啥子事,也幸好我老婆子命大。我這剛一出來倒個垃圾的功夫怎么就地震了呢,唉……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們這里咋么個就突然地震了呢?也幸好只是余震沒的多大子影響……”
——
樹葉零落飄灑于半空,一倩麗的身影站在窗前,眸光劃過那窗外滿是蕭索的景色,眉間似乎也沾染上了一抹憂愁。距離她離開北城已經(jīng)兩個月了。
“老白,你什么時候回來?”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季予的聲音,白一回答道:“快了?!?p> 聞言,季予頓了頓,問道:“叔叔怎么樣了?”
“還行?!?p> 聽著電話那頭的語氣,季予蹙了蹙眉,她總覺得發(fā)生了什么事,問道:“你怎么了?”
“我沒事,你放心吧。”
“哦,那好吧。”
既然她不肯說,季予也便沒有再問。因為她知道白一要是不想說的話沒有人能逼她。隨即又問道:“蕭臣川是不是去找過你?”
聞之,白一眸眼一動,淺淺地“嗯”了一聲。
想起那日之事深深地嘆了口氣,滿心復(fù)雜,開口道:“他跟我告白了。”
伴隨著話落,季予心中一喜,唇角揚起一個弧度,這蕭警官速度還挺快,“那你答應(yīng)了嗎?”
“沒有?!?p> 雖然早就預(yù)料到了,不過當(dāng)白一說出來的時候,季予還是很失望,這家伙什么時候才能開竅呢?白一還未說話,季予直接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頓時無語。
“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呀?蕭警官人也不錯的!老白,你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這么單著吧?你也是時候該找個人了,難不成你還真想一個人就這樣孤獨終老呀?”
話落,白一“嗯”了一聲直接讓季予予心肌梗塞了。
就聽聞她繼續(xù)道:“阿予,我和蕭臣川之間是不可能的。”
頓了頓,糾正道:“應(yīng)該說我和任何人之間都沒有可能性。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所以,以后這事你也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也是為我好,但是我已經(jīng)二十七了,不是十七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什么對我來說是重要?!?p> 話落,白一直接掛斷了電話,留下電話那頭的季予一臉懵逼,老白這是怎么了?好像怪怪的?她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和她說話。
垂下的眸眼掩去那一眸子的復(fù)雜?;叵肫鹗挸即ㄗ咔案f的那些話,心里更像纏著一團(tuán)線一樣越來越亂。
那日——
清晨,當(dāng)無數(shù)的點點暖光盡情灑落的時候,那人站在她跟前,風(fēng)吹動著他額間的發(fā)絲,一時不知迷亂了誰的眼。
“不要擋著路,早餐吃完了趕緊走?!?p> 聞之,一雙黑色的眸眼緊盯著她,“我有話想對你說?!?p> 她抬眸一看,目光盡數(shù)落入那雙深邃沉著的眸眼里。黑色的眼睛,是墨一般的黑,黑得深邃,黑得暗沉,黑得讓她的心隱隱有些悸動。
真誠的眸眼里全數(shù)是溫柔繾綣,他看著面前之人神色認(rèn)真地道:
“白一,我知道你一時半會還消化不了這個消息,沒有關(guān)系。我給你時間?!?p> 聞之,眉頭一擰,一臉苦愁,看著他黑色沉沉浮浮的眸子,不加掩飾地道:“蕭臣川,我說過了,我們之間不可能的,你又何必白費心思浪費時間呢?”
白一是個直性子,做事情一點都不喜歡折騰繞來繞去的,她喜歡速戰(zhàn)速決。對于這件事,她更是不想糾纏,只想快刀斬亂麻。
畢竟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她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不婚不戀。故而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她有時候是個很固執(zhí)的人,人們常說她不懂得變通,但她從來都有自己想要堅持的東西,因此她也明白什么對她最重要。
也正是因為她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才會如此吧?有的人想要富貴的生活,有的人想要美好的愛情,而她白一只想要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好好碼自己的文章,賺自己的錢,安然一世便好。
可是,蕭臣川卻不是這么想的。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他想要的、在意的從來只有她。
他灼熱的目光一瞬不瞬緊盯著她,沉聲道:“于你,多少時間都不算浪費。更何況……我都已經(jīng)等了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那么一點時間?!?p> 聞之,白一心尖一動。望著他那黑色真摯的眸眼,絲毫不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眼瞼下垂,掩蓋去那眸中的波動。
“算了,隨便你吧……”嘆了口氣,盡是無奈。
——
“一一呀,吃飯了?!?p> 聞言,白一收回雜亂的思緒,轉(zhuǎn)身便下了樓。餐桌上擺放著豐富的菜肴,三人圍桌而坐,明明是一家人,卻顯得滿是生疏和尷尬。
白父問,“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嗯。”
話落二人便沒有再說話,這氣氛倒是顯得怪異又尷尬。
不多時,一道聲音打破了平靜,“我吃好了?!?p> 白一站起身來,正打算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去的時候,白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餐桌碗筷搖搖欲墜,“都這么多年了,你還想怎么樣?!”
那一雙同白一一模一樣的琥珀色的眸子里此時滿眼都是憤怒。
聞言,白一的腳步停了下來,淺色的眸子垂下,滿眼都是黯然。為什么是她想怎么樣呢?
“耍脾氣耍了這么久了也耍夠了吧?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你就算再怎么樣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也該釋懷了吧?”
伴隨著那話音一落,那緊閉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原來在他眼中她一直在耍小脾氣,呵……
“是,當(dāng)初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但是都過去那么久了,你就不能原諒我了嗎?都已經(jīng)八年了,你該消的氣也該消了吧?從上大學(xué)出去那么久,你看看你回過幾次家?往家里打過幾個電話?有你這樣當(dāng)兒女的嗎?”
待他說完話之時,她終是回過了頭來,目光落在言之鑿鑿的那人身上,唇角的弧度變得更深了。
“好了,老白,不要再講了。孩子都這么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她不回來肯定是因為有事情,她學(xué)業(yè)那么忙畢業(yè)之后又要找工作什么的哪有那么多時間?”
“忙?她能忙到哪里去?能忙到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我看她就是不愿意打!這孩子就是個貍貓崽子,沒得良心!養(yǎng)她那么大,最后還把我們這么當(dāng)父母的給吃了……”
那人自顧自地罵著,突然那一直不說話的人開口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很平緩,幾乎沒有半點起伏。
“二十七年了,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你去過一次家長會,別的孩子都有家長接送回家的時候,我打電話給你,卻聽到了你在賭場的聲音,你說給我二十塊錢讓我自己乘車回來。何其可笑?”
“我小時候特別羨慕那些有生日蛋糕吃的孩子,我問你我的生日是什么時候,你卻連我是哪一個月生的都不記得,更別說記得哪一天了。”
“你說你要是忙于工作也就罷了,可你呢?日夜顛倒,恨不得天天都睡在賭場里,錢輸光了你就去借,借了又輸光了……我不怪你,我對自己說你總會有一天變好的,總有一天會像一個父親,所以我加倍的努力,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你除了伸手跟我要錢還做了什么?你永遠(yuǎn)只會給自己找借口,也永遠(yuǎn)只會指責(zé)別人,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真正的父親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
翌日清晨,露水黏著枝丫,涼風(fēng)伴著冷意。一顆心也仿佛浸在水里一般,悶悶的。
“一一呀,你別聽你爸說的那些話,他說的都是氣話。這人年紀(jì)大了,這脾氣也見長。”
“嗯?!卑滓稽c了點頭,什么都沒說便走了。
披著露水和晨光,清風(fēng)吹起她的頭發(fā),翻滾涌動。那不斷紛飛的發(fā)絲下一雙淺色的眸子暗得失了顏色,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在何時,那手上帶著的玉石手鏈已經(jīng)被收起,只余那白凈的手腕空無一物,滿是悲涼。
——
“白家小妞,你爸爸媽媽他們呢?怎么還不回來呀?這地震都過去兩天了,他們就沒有捎個口信什么的?”
聞之,女孩那淡淺色的眸子抬眸看了那人一眼,而后道:“他們忙,沒空?!?p> “那你家有沒有哪里壞到的地方需要幫忙?”
“不用了,謝謝叔叔?!?p> “沒事,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有事的話說一聲就好。”
“嗯?!?p> 淺色的眸子落在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的家里暗了暗。
還未待她多想,一聲電話聲響起。聞之,淺色的眸子一亮,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幾下準(zhǔn)確無誤地找到了桌子上的手機。
“喂?是爸爸嗎?”
“一一,是我?!彪娫捘穷^傳來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的聲音。
“姐?”
“嗯?!?p> “你沒事吧?”
“沒事?!?p> “家里怎么樣?”
“嗯,還行。地震的時候有一些東西掉下來弄壞了,我都扔掉了,家里也已經(jīng)打掃干凈了?!?p> “嗯,那就好。姐姐在這邊讀書離家里又遠(yuǎn),你一個人在家好好的哈!”
“嗯,我知道了?!?p> “對了,爸爸媽媽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p> “可能他們還在忙吧,也可能還沒有收到消息。好了,姐姐周末就回去,你一個人好好的?!?p> ——
樹影婆娑,暮色森寒。城市的燈火在這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地稀疏寂寥。明亮的路燈將路上那人的身影拉得冗長,冷風(fēng)嗖嗖帶著寒意。這幾日的北城好似格外的涼。
“1771你回來了?”
物業(yè)大叔主動問候。見到來人,蕭臣川輕點了一下額頭。
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那人忽然道:“你上次是找1770有啥事吧?今天我瞧見那小姑娘回來了呀……”
話音未落,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一陣涼風(fēng)冷然,吹動他的衣襟窸窸作響。黑色的眸盯著那扇門,懸在半空的手頓了片刻,還是敲了下去。
叩叩叩,一聲未平一聲又起。
然而敲了半響,卻遲遲還是沒有人開門。眸眼一皺,默了片刻,這才作罷。
叮咚,桌上的手機的提示音響起。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而那藏在陰影中的人淡色的眸眼卻始終不抬一下,只是目光空洞地看著一處。
“你都輸了這么多錢,你也該收手了。沒有賭博的命就不要學(xué)人賭什么錢嘛!我告訴你你要是再賭,我們就離婚?。 ?p> “吵吵吵吵個毛線呀?我就是這次沒有運氣而已,下次就好了嘛!難不成我還能一直輸下去?”
“你運氣好?你就想著吧?都四十的人了還整天不務(wù)正業(yè),你說說你,自從我和你結(jié)婚這么多年了,你輸了多少錢你心里難道沒有數(shù)嗎?”
“上次你不僅把家里的錢全敗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別人揚言說你要是再不還錢就把你的手給砍了,你說說那時候要不是我到處去借錢幫你,你能有今天嗎?事到如今,你還在賭?!”
“……”
耳邊不斷傳來的嘈雜聲,白一只覺得一顆腦袋都要被擠爆了。疼……
生冷的地板上刺骨的冷意傳來,那人躺在地上眸子緊閉,額上不斷有冷汗冒出。
翌日清晨,天還灰灰亮。冰涼的地板上一蜷縮著的身影終于動了動,撐著地板坐了起來,有些呆呆地望著窗外??粗腔野低嘎冻鲆唤z微光的天空,灰色的眸子這才動了動?;叵肫鹉且磺校浇枪戳斯?,而那眸眼中卻滿是悲涼。
怎么又想起那些了?不是說好了再也不理會了嗎?看來還是沒有辦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