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挨著順序看的??!”墨玌陷入了沉思中。
窗外的日光起起落落,只是沒了人間的溫度,也沒了人間的喧囂,每個人在死的時候都在害怕和恐懼,在人間逗留掙扎一番后,抵達這里的,只有死寂。
或是后悔、或是留戀、或是期待……
冥府中央也接受少量人魂的工作,卻還是能看見昏黃的光線下延綿到遠方的人頭,黑壓壓一片,配著寂靜無聲,仿佛就是一種哀悼。
姜絮寒體會過這種哀悼,最后她放棄用這種活死人的方式活著,而現(xiàn)在像個活人一樣的活法,讓她心口那一直憋著的悶氣像是一場無法撲滅的森林大火,在她的五臟六腑之間肆虐燃燒。
寧雨和石青身上是沒有天譴雷擊造成的雪花狀的痕跡,但是他們手上背上那些結痂后的結締組織縱橫交錯,觸目驚心。姜絮寒要算計石青,只能先強行壓下看見寧雨傷痕后的暴怒。四下無人后,這場帶著毀滅般氣息的憤怒、心疼、愛戀……如同被困了餓了千萬年的野獸被釋放,一遍又一遍地,瘋狂沖擊著姜絮寒的理智大堤……
寧雨身上的貫穿傷和切口根本不止她上次看到的數(shù)目,也就是說,后面的時間里,他又受傷了。而石青,雖然出生玄門世家,這種受傷的事情應該是常見的,也習慣了,但是,他身上的那些痕跡中,絕大部分很明顯和寧雨身上的傷一樣,都是近期出現(xiàn)的……
是誰,在作妖!
……
寧雨站在門口,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又惆悵地瞪著面前的這扇門,轉身走了,沒兩步,又走了回來瞪著門……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轉了幾圈,最后,試探性地推了推。
“吱呀”門開了!
嚇得他一哆嗦!
“門開了是好事,比推不開好吧,你心虛什么!”
他先探了個頭,接著身子才敢進了屋:姜絮寒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主位上,一動不動,如同木雕般,連眼珠都沒有晃。
不好!
他飛奔過去,半蹲在地上,看著她的臉,不敢碰她,不知道會不會碰壞了:“怎么了?不舒服?”
那尊“木雕”一抬頭,他看見了兩顆柔弱的鉆石從她的臉上滾落,“木雕”抿了抿嘴,壓制著她不是很強悍的情緒,微微抖動的身體很明顯在克制她自己的某種氣息:“有點……生氣!”
寧雨不喜歡見到她話少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她話少的時候,是在電梯里,她渾身是血地倒在了她的懷里。
那個凌晨,她單槍匹馬,以毀了整個藍葉工作室為代價,反殺了狙擊她的淵戢。
寧雨把自己認認真真地貼了上去:“你想親我???”
“噗呲!”姜絮寒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輕輕一笑,伸手抹了自己臉上的淚痕,看著他,沒有后退,也沒有靠近。
“你這人,有個縫你就要死皮賴臉地朝里面鉆啊……你以前不這樣的……”
寧雨把心里藏了許久的桃花捧了出來:“我只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而已,才不像你!我不信你沒想親我!”
寧雨的臉就在姜絮寒眼前,她的毛孔能夠捕捉到他的呼吸,他的念頭,他那四處卷裹的情意,似乎很溫柔又很有力量,朝著她那上千萬個毛孔輕吻,用著只有它們能聽見的聲音表達著:“我愛你!”
這個世間最強大到誘惑是以真誠做基,欲望穿線,姜絮寒的心臟在寧雨眼中開始了控制不住的高速跳動,她壓了又壓,仿佛整個人抵在心門背后,抵抗著一次又一次的沖擊,心門上早已布滿了裂縫,溫柔和美好從縫隙里面飄蕩了出來,瓦解著她……
“想……”
寧雨開始幾不可聞的顫抖。
只要姜絮寒的半點暗示……半點就夠了……
“……但……不敢!”
寧雨的心落入了冰窖,開了裂。
姜絮寒壓制的眼神開始微微的回避,一滴淚滑落!
落在了他的心上!
好燙!
這片溫柔的較量,都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武器,你來我往,兩人只是這樣的對著,又根本沒閑著,沒有人知道外面的世界過了多久,直至兩人都滿載而歸。
兩人就這樣莫名地同時笑了。
寧雨也稍稍老實了點:“你今晚還有個會,半小時后,在十五樓?!?p> 姜絮寒:“為什么?我現(xiàn)在好像還是犯罪嫌疑人呢!滇市通關口被拆一案都還沒個結果……”
寧雨覺得姜絮寒有點不一樣,可就是說不清楚哪里不同,他剛剛站起來,就趔趄了一下,姜絮寒扶了一把:“怎么了?”
寧雨趁機抓住她的手,親了一口:“腳麻了!”
姜絮寒剛剛還在爆炸的心被調戲得要多順坦就多順坦,卻又不能被他看穿,要不然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她抽回了手,朝著衣服上嫌棄地擦了擦。
寧雨捂著自己的心,一臉受傷的表情:“你的案子已經(jīng)結了,平遙子九成責任,你一成。他挨了九道天雷,你的那一道,藏魚受了,按照替刑法則,藏魚扛了十道。當天執(zhí)行的?!?p> 墨玌看著寧雨在那兒作妖,搖著頭,一臉子的絕望,心想:“我這徒弟,怎么是這么個貨色!”
“十道天雷?”姜絮寒扭頭看著墨玌,“先是中毒,又是天雷,還要去領軍?”
墨玌繼續(xù)心音傳遞:“這個,忘說了。所以,他到現(xiàn)在還能直著到處晃蕩,可見不一般!雖然不及你!”
姜絮寒:“……”
要趕緊安排時間回人間!
寧雨從衣柜里面拿出一件黑色袍子整理著:“藏魚確實強,這個小東西扎的家伙們,一個月以上的都在重癥病房,除了他!”
“而你今晚的這個會,應該跟冥王候選人有關,你睡的這四十幾天?;藚⑴c了眉族的邊境之戰(zhàn)后,卻不肯跟石白和鳳回來。但是留下了一個信息,它是被一名候選人喚醒,但是這位候選人現(xiàn)在還不愿意現(xiàn)身,關于國家層面上的事情,需要它出面的時候,它會按照情況出現(xiàn)的。所以,兩位冥王決定,擴大候選人參與國家整治方面的事務,目的應該是找出這個人吧。你呢,應該是因為我?guī)煾档年P系,雖然,你不是凰的主人,但是師傅的實力應該不在它之下,所以,就算你是藍色月神大陣全面捕撈后,最后“放生”了的候選人,也被列了進去。”
寧雨將整理好的袍子放在了沙發(fā)扶手上,朝里面翻出一個口袋,拿出一袋薯條,拆開了,遞了一根給墨玌:“它最近很喜歡吃這個,所以,給你加了個口袋放零食?!?p> 墨玌伸出前爪抱住了白白胖胖的薯條,“哐吃哐吃”的一頓狂坑,便在姜絮寒心上開心地發(fā)了狂:“我這徒弟就是好!人帥氣,廚藝好,品味好,眼光好,沒得挑……你那雙眼睛怎么就不能長在正確的地方呢?”
前一秒不是剛剛在嫌棄嗎?
好吧,鳳族的,有奶便是娘也不是第一次了。
被墨玌這貨渲染出一片歡騰的心門上,姜絮寒覺得自己已經(jīng)被這貨托得找不到地面了,她認真地翻著口袋:“沒有青菜嗎?”
正在“哐吃哐吃”吃得起勁兒的墨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說:“我不吃青菜!”
姜絮寒指著抱著薯條的它:“小王八蛋,愿賭服輸,由不得你!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樣啦!”
寧雨狐疑地看著姜絮寒,她什么時候會的蟲語——通常的人也好,鬼也好,不是研究鳥語就是研究獸語,再不濟也是研究蝴蝶語言的,研究蟲語的,確實沒聽說過。
“好,哪種?瓢兒白、青口白、蓮花白……還是生菜?生菜口感好,但是不經(jīng)放,青口白和蓮花白尺寸太大,瓢兒白吧,如何?”
“我不要!”小黑蟲子不顧自己的底線終于在人前開了口,不過,變了聲線。
寧雨愣了一下,這只惹急了就立起全身刺的蟲子,因為喜歡見一個扎一個,不知道被多少人將拍死它的念頭付諸于行動,在那些生死陷阱中,它都一聲沒吭,這會兒卻開了口:“你……你……會講話!”
墨玌抱著自己的薯條幽怨地瞪著不搭理它的姜絮寒,根本沒理寧雨。
寧雨一笑:“原來,你只是不肯跟我們講!”
姜絮寒心想:不知道,他要是知道這只小王八蛋是他的師傅,會作何感想。
“嗯,瓢兒白吧。我方便點兒?!苯鹾疀]打算和墨玌掰扯,看著寧雨,“那我們這群人去干什么呢,旁聽政治還是專門安排老師教我們管理?”
姜絮寒看著寧雨看著手表的表情,知道時間到了,便自己披上了那件黑色袍子,順手操走了正在認真進餐的墨玌,和寧雨一前一后出了門。
寧雨說:“具體的,不太清楚。”
姜絮寒和寧雨并排朝著電梯走去,一堆人已經(jīng)等在了前面,她扭頭看向寧雨:“你現(xiàn)在有件事情,我覺得很重要?!?p> 寧雨看著他。
姜絮寒:“我想讓你看看箐娉這邊的進展,我想知道?!?p> 寧雨:“你想放過她?”
姜絮寒的手伸了出來,朝著寧雨的胸口上摸,還沒碰到衣服,手便停下了:“有些人的逍遙日子,從傷你們的那天起……”
她將手收回那黑色袍子里,眼神堅定而冷漠地看著他:“……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