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如似煙雨蒙消打逝去
“撲…”幽幽的淺基水潭邊,煙波繚繞,靜寧如馨,然而一個落魄無神的人,不顧水淅濕透衣袖,捧著一汪粼粼的清水一掬,蘇醒了近乎垮塌身軀的疲累。他蓬頭污垢,儼然打破了此刻難得的平靜,他的出現(xiàn),如波瀾一般,漣漪了開去,頓時造就了此處極盡風(fēng)光旖旎的水院林園里,如魚躍池塘般的喧鬧。
庭院深深,僻靜通幽,倒影的斑駁陸離,在水中反反復(fù)復(fù),折碎揉捏,也顛撲不破那一道道檐角亭臺的斗拱依托之勢,恢宏而龐統(tǒng),與周圍的景致相映成趣,十分的清徐綺麗。院中有園,園中有林,林中樓閣藏深,一衣環(huán)帶,傍水而居,憑欄遠(yuǎn)眺,小榭廊廡,臺基淺痕,更有浮萍、澤藻,清荷載葉,流淌涓細(xì),動中乏靜,波光粼粼串流不息。
“好一個極美的地方,”那在臺基淺灘下捧起潭水而掬的人,耽看滿處的清馨樸華,馥郁之氣溢滿衣衫,他映照自己投射在水里面的臉龐消瘦的緊,仿佛是褪去歲月的留痕,即使在心里洗凈,也無法將那鬢發(fā)間凝聚的沉重與滄桑,再拼湊回來。所以當(dāng)他贊賞此地的優(yōu)美時,也不忘初心。
“撲通”一聲,一顆微小的石粒投擲過來,濺起一些波瀾,只見相連的跨廊邊,有一位十分俏麗的女子,在廊道的高拱處,拾階而立的嬉鬧,正是她投來的一顆石子。
淺灘的潭水邊那人被這波瀾一驚的詫異所擾,立時警惕起來,發(fā)現(xiàn)戲耍他的是一個與此地相互融合,譬喻為麗色的女子,并一陣局促,尷尬了起來。
“你是誰!”那階梯之上的女子,似乎十六七歲,娟秀的臉龐有些稚嫩,但頗為俊俏,柔韌的脖頸,勻彎而淺顯出領(lǐng),雙目炯炯的仿佛有靈性,她的一身碧綠之裝,衣衫盡染,如同佩飾這水光山色,融為一體,極具潤麗。她穿的是襦裙薄衫,縛腰博帶,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如果不是趣意促使,她不會這樣單純的出現(xiàn)在那里,她投石問及,既有禮貌,又隱含戒備,兩種神色在她稚軟的臉上,如添一筆遠(yuǎn)黛青山,眉笑眼舒的很。
“糟了,”那捧水而掬的人,知道闖入這里,已經(jīng)被人所發(fā)覺,心道不妙,一時窘迫,馬上回道:“哦,是…我無意…”他還未吞吞吐吐的將話完整的說出來,那位站立在廊道的少女卻嗔怒了起來,她先是圓睜雙目,有些挑釁的道:“膽敢闖到這里來,看來你的本事也不小嘞,這樣,你能從那里走過來,我就不叫人捉拿你了。”這嬌俏如靈竅煙渺的女子眼界也不俗,她發(fā)現(xiàn)這位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全身襤褸,形如枯槁,根本就構(gòu)不成威脅,所以她覺得有趣的并調(diào)侃起他來。
果然這掬水解渴,俯身淺灘邊的人,用盡了最后的一絲力氣,抬頭觀望她,此刻也力竭萎靡,趴在被淺水淹沒的基臺上,與淺灘石塊混跡在一起,如果不及細(xì)看,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蹤跡。
“唉…”那位曼麗遠(yuǎn)觀的少女,有些黯然乏性,失望的很,但她也不是心狠刁鉆古怪異常的人,有的僅是如小孩子一般嬉鬧的淳樸之質(zhì),但看見那在水潭邊也呈瀕危之勢的人,并有些慌了,馬上奔了過去,不顧柔弱身小的翻過石欄,下到淺基那里去。等湊近了她發(fā)覺這人也暈厥,并不慌亂的撫了撫他遮蔽的臉側(cè),想看清他是誰,卻不料驚異的發(fā)現(xiàn)他呼吸驟凝而沿線緣勾勒的輪廓很是酷肖相像一個人。
“是她!”這仔細(xì)端詳本就暈厥的人的少女突然捕捉到一絲靈竅,空靈如煙的道,“如那幅未完成的畫上,名叫神星落的那個卿本小姐?!痹瓉磉@里是名動宅,這少女就是收拾甘修雎畫作的菁平,此刻她發(fā)現(xiàn)了這般神似她的主人所心心念念的那位佳人,不禁迷惑了,他從那里來的,為何又在這里?
“唉,算了,”菁平環(huán)顧了四周,沒有人發(fā)現(xiàn),并打算扶起這個暈厥的人,當(dāng)她抓住這人軟垂的手時,竟然細(xì)薄沾濕搭掩在水里,她撈起來,看見手上傷痕累累,早也無復(fù)鮮白皮肉的原貌,這人怎的傷的如此之重,名動宅的警戒層層設(shè)防,堪比軍營轅門,他又如何能不被發(fā)現(xiàn),進(jìn)入到這里來。
“原來你也很輕!”菁平費力的將他扶了起來,個頭與體重仿佛與她很相若,于是驚奇的嘀咕道。
這菁平是侍婢,她是要去采購食材的,但偏偏遇到了這個快瀕臨死亡的人。憐惜之心促使本就善良的她,想救助這個快死的人,就算他是壞人,也等把他救回來,交給名動宅的護(hù)衛(wèi)審問。
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僻靜的一處偏廡,推開一間屋子,將這暈厥氣若游絲的人扶進(jìn)了內(nèi)室,靠一張木床躺下。菁平抹了抹疲累的汗珠,潤濕了領(lǐng)頸,如同薄霧沾抹一樣,把她映襯的梨花帶雨,海棠依舊。如是并瞄了一眼閉目無意識的床上之人,喘息的道:“希望你不是壞人,不然就枉費我一番好心救你了?!闭f罷一邊嘀咕,一邊跨出了房門去。
光陰荏苒,黃昏將至,躺在床上的那一縷薄衣所耽置的人,此刻很孤寂,他桑色泛白的臉龐無論是暈厥還是省醒,都酷厲冰銷,沉浸在不凡不俗的相貌里,突然他醒轉(zhuǎn),發(fā)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此處很簡陋,昏暗的余光讓眩暈的雙目,似乎伸手不見五指,他摸索了片刻,就適應(yīng)了下來。
難道是那位走廊間的少女救了我,醒來的人,想了想暈厥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就明白他是被人所救起了,但想到他還是處在這危險的范疇里,并冷冷一笑道:“楚室曉啊,你還是很天真,他們會讓你平平安安的逃出這里么,不過是欲擒故縱,想從你身上套出他們想要的答案而已?!毕肓T并支撐起身來,打算走出這間房門外去,他不想連累這個心存善良,救助她的少女,因為他的危險而喪命,他欠了太多的命債,不想再添一筆他所無法償還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