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一下嗎？
我看了眼周圍。雖說放學(xué)已有一段時間，大街上行人車輛什么的一點不少。畢竟，學(xué)校放假的這個點掐得準(zhǔn)，正好比下班高峰期稍微早那么一點，學(xué)校門口又是不少下班族歸家的首選路徑。跟安妮談事情耽擱了一會，所以，現(xiàn)在的交通狀況可能跟剛放學(xué)那會一樣擁擠。
“這里這么多人和車，我怎么練呀？”
“我不管！”
安妮環(huán)視一圈周邊的情況，然后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好像事不關(guān)己的話語。
“喂！萬一我載你上路出問題咋整？”
雖說應(yīng)該不關(guān)我事，還是為安妮以后的男朋友稍微哀悼一下。
“……全責(zé)。”
我之前居然有那么一瞬間覺得她可愛！
說實話，如此無休止地牽扯不清，搞得我都有點沒耐心了。
“喂，這玩意我駕馭不來，實在要我騎也太強人所難了點。先走了，我保證不會跑去玩的，待會我讓雨梨跟你打電話，這樣總行了吧？”
才怪，待會我打電話讓雨梨為我打掩護(hù)，既然沒法一起走，羽毛球還是一定要打的。
說完，我便一扭頭，邁開了步子準(zhǔn)備離開。
“喂！等一下！”
“又怎么啦？”
我扭過頭，看見了安妮略顯惶急的臉。
這次我可沒用激將，我是真打算自己走的。
“我、我……”
“又是準(zhǔn)備把我揍一頓嗎？”我嘆了口氣，“隨你吧，反正……總是這樣吧，永遠(yuǎn)都只知道用暴力解決問題。都不肯好好聽人把話說完……”
錯覺嗎？剛才一說“用暴力解決問題”，安妮眼睛里的高光一下消失了欸！等等等等，剛才是不是把話說的有點重了……
更糟的是，原本揚著頭的安妮，慢慢把頭給低下去了！可能是因為沒劉海的原因，對方甩了甩鬢角青絲，把頭扭在了一邊。
但是，安妮不像是容易哭的女孩，我也只是搖搖頭，旋即回身，不是去學(xué)校，而是踏上了回家的路。
……
晚八點。
外婆可能是暫時沒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剛走進(jìn)我房間就站著沒動了，半天才發(fā)聲道：
“孫兒啊，你……開悟啦？”
“沒事，外婆，我只是突然想學(xué)習(xí)一會而已?！?p> 嘴上說著，書桌上嘩啦嘩啦翻書的聲音沒斷過。
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了，這一點也不夏天，暑氣正旺的時候，即使八點，天空也會倔強地泛著深藍(lán)色。
奶油伏在我的大腿上打呵欠。我用食指撓了撓她的下巴，她慵懶地“喵嗚”了一聲。
外婆最終還是走到了我的近前。從始至終，我都覺察出，外婆手里端著什么東西。
“今上午你上學(xué)的時候，外婆有個學(xué)生來看望過外婆，帶了兩箱南豐密橘。剝好了，休息一會吃點東西?！?p> 擱在桌子上的，正是外婆一瓣一瓣剝好的，金黃透亮的橘子。
正在我呆呆看著橘子出神的時候，外婆靜靜坐在了床沿，笑道：“那傻孩子，一箱都夠我們吃一兩個月的。況且還有一箱，放久了可能要壞，放冰箱也太冷了。我尋思著，給雨梨她們家拿一箱去。你看……”
我給外婆比了個“OK”的手勢。
“送水果的事包在我身上。現(xiàn)在就去嗎？還不算太晚的。”
外婆慈愛地笑了笑。
……
我大意了，我以為那個叔叔（或者阿姨？）給外婆送禮物，只是象征性地送一點，畢竟外婆有時喜歡夸大別人給的善意。
“嘿呀、嘿呀……呼，休息一會……”
可這也太多了！那個外婆的學(xué)生到底是有多喜歡外婆??！這根本不是裝橘子的箱子，根本就是裝單開門家用冰箱的箱子了好不好！都得我用拖的，這么滿滿的愛，給就對方而言不認(rèn)識的人真的好嗎？
“呼啊……嘿呀……”
雖說有那么一瞬間后悔沒有接受外公的幫助，然而我馬上就搖了搖頭，繼續(xù)獨自一人拖著箱子上樓。
最后終于拖上三樓的我，先是癱坐在樓梯上一會，大口大口喘氣。
“什么嘛……這不科學(xué)的重量……沒弄壞吧，里面的橘子……”
我正想簡單通過外觀檢查一下內(nèi)部情況，后方突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我轉(zhuǎn)過頭去。
雨梨微微在門口開了一點縫，定眼確認(rèn)是我后，才慢慢打開門。門后面一片漆黑，并沒有開燈的樣子。
“啊，雨梨，”我慌神了一下，畢竟這么措不及防地突然相見，言辭一時沒準(zhǔn)備好，“我……我……”
在這微妙的場合，我突然想起了初中時候的一篇課文：朱自清的《背影》。
“……快進(jìn)來，進(jìn)來說話?！?p> 還沒等我回應(yīng)，雨梨便不由分說把我拉進(jìn)了屋子。
“等等！橘！橘！我的橘……不，你的橘……誒，好像還是不對……”
雨梨停頓了一下。
“那個……小山……橘（菊）是……”
聽得出，她聲音里略微帶著顫抖。是誤會了些什么嗎？
“給你家?guī)ч僮觼淼?。我把它搬進(jìn)來。”
過了一會，聽聲音，雨梨好像是松了一口氣。
看情勢，總算是可以正常了……
……
我來雨梨家，除了送橘子以外，還有些事要跟她說。
“那個……田叔他們不在家嗎？”
坐在沙發(fā)對面的雨梨，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聽到了我的話，她微微抬起了頭。
桌子上擺著兩杯茶，即使相處這么長的時間，依舊還是會這么拘謹(jǐn)嗎？正常情況不應(yīng)該是“哎呀隨便一點”這樣的嗎……還是說……
不行，雨梨還是太內(nèi)向了，我得開始一點點幫她改變這樣的現(xiàn)狀。
我用嘮家常的語氣詢問雨梨家里人的情況，同時身子靠在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在我家，這么做絕對會被我外公用極度暴力的方式摁在地上狠狠收拾一頓（“我打死你個鱉孫！”）。然而現(xiàn)在也不是講求那些東西的時候，要想讓交談的對方放輕松，光說是沒用的，得用身體語言來傳達(dá)出一種閑適的信號，讓對方在不知不覺之中放松神經(jīng)。當(dāng)然，我也是預(yù)估雨梨的父母應(yīng)該不在家才敢這么坐。如果雨梨父母在家的話……就該輪到我緊張了。
“爸爸……爸爸不在，媽媽在家?！?p> 我渾身一激靈，身子瞬間坐直，向周圍張望了一下。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異常，雨梨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發(fā)出了輕輕的笑聲。
“沒事的啦，媽媽在睡覺呢。最近似乎工作上的事情特別忙，今天難得準(zhǔn)時回家，不過一回來，問候了兩句就躺在床上去了，問吃飯沒也不回應(yīng)我?！?p> 吃飯……
經(jīng)她這么一說，我警覺了起來。
“吃飯……你吃了沒？”
不能大意，雨梨這妮子，是個臨近十二點為了等我都不回去睡覺的家伙，確認(rèn)一下作息規(guī)律很有必要。
“我……我……我吃了！”
不要突然這么一驚一乍的好不好！我一個老年人心臟不好喵！而且你這樣，豈不是更讓人懷疑你所說的話的真實性了？
我沒有繼續(xù)接她的話，而是起身，向著她家廚房走去。
“啊，小山！”
正在前行的我的后方，傳來的短小急促的拖鞋踢踏聲。
……
“……哼哼，碗柜里的碗一滴水都沒有，洗過的碗不可能這樣吧？冰箱內(nèi)蒙著保鮮膜的盤子里的菜滿滿當(dāng)當(dāng)色澤鮮艷，怎么看都不像是剩菜。還有，電飯煲是不是太久沒用了，怎么生了這么多還冒著一點熱氣的還沒怎么動的熟米？那么，你還有什么話說？”
被我一一揪出證據(jù)來的雨梨倚在門口，一臉生無可戀。
“這、這些都是做給我媽媽的……萬一她沒吃飯……”
“都到現(xiàn)在了還在狡辯！”我沒忍住朝她吼了一句，馬上意識到陳姨還在睡覺，慌張地捂住了嘴，過了一會才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對著雨梨繼續(xù)道，“菜就算了，我才不信陳姨能吃這么多飯！而你的飯量大致是多少我可一清二楚！再估計一下你媽媽的飯量，剛好夠這一鍋！”
我可不是變態(tài)，專門調(diào)查鄰家女孩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之前也說過，雨梨的父母在她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常常不在家，很多時候雨梨都是來我家吃飯的。因想父母而哭泣，抽噎著一口口拿著飯勺往嘴里喂的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的形象，我這輩子怕是都難以忘懷。
“我……我……”
沒錯，又是那副標(biāo)準(zhǔn)的快要招架不住的表情。沒錯，看到她那副標(biāo)準(zhǔn)的快要招架不住的表情，我又自動將兇神惡煞一般的態(tài)度切換掉了。
“好了好了，看你下午自己一個人回家，還有剛才這些事物，能夠肯定的是，你事先知道媽媽會早一點回來，想著機會難得想跟媽媽一起吃飯，然而看到媽媽太累了回家直接就倒下睡覺了，不忍心吵醒媽媽，就想等媽媽醒來把飯菜熱一下，我說的沒錯吧？”
喵了個咪的，越來越崇拜我自己了。待會照照鏡子看看是不是自己面貌也變帥了一點……
看上去雨梨有心想說點什么，最終卻因無話可說，而徹底癱坐在了地上。
“好了好了，快起來，地板涼。”我上前攙扶起了雨梨，把她安頓到臨近的餐桌椅子上，“我知道，對你而言，這樣在一起做些什么的機會確實不多。我也能理解你。因為我以前也為父母做過類似的事情?！?p> 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的的雨梨，抬頭望向了我。
“嘛，不說這些。我今天來呢，是想給你送東西，順便還想為下午拖了那么久的時間向你道歉來著。”
“才不是！”
雨梨突然的出聲，嚇了我一大跳。
“怎、怎么了？”
“我才需要跟小山道歉！”雨梨突然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嚇得我一哆嗦，“對不起，小山……當(dāng)時媽媽給我打電話，說國慶要陪我，晚上就回家……我沒有跟你和安妮說就……我沒有……我不是……”
喂喂喂喂喂！已經(jīng)看的到眼眶和鼻頭紅起來了！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都不會怪你的！求求你，千萬不要哭……
“嗚……嗚嗚……”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