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下水道,埃文稍作猶豫,便順著下水道爬了下去。想比于這里的一切,他還是更想知道兒子死亡的原因。
聽著他爬梯子的噔噔聲,小女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隨即淡定地轉(zhuǎn)過身,漸漸地走遠(yuǎn)了。
他下來了,來到了過道上。然而,剛剛站定,轉(zhuǎn)過身,他就看見了手持鋼管的馬科斯,正站在那里,對著他怒目而視。
“馬科斯,我有事情要問你?!卑N牟]有注意到馬科斯的眼中那濃濃的敵意,畢竟這里太黑了。
他說著就要向馬科斯走過去,然而,對方的一聲大吼卻震得他猛地止住了腳步。
“站?。 瘪R科斯吼著,猛揮了一下鋼管,威脅著他,讓他不許靠近??粗N?,他獰笑了一聲,那個眼神仿佛是在看一頭怪物。
埃文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他不明白馬科斯是什么意思,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你這令人作嘔的怪物,來啊,哈哈哈……”
說話間,他便幾個跨步,直沖過來,對著埃文的腦袋,揮起鋼管就是當(dāng)頭一棒。
埃文大吃一驚,趕忙后退一步,向后坐倒在了地上,才險險避開了這一下?;艁y之間,他握在手中的手機(jī)都掉到了旁邊的水道里。然而不能立刻起身的他,對于下一次攻擊,卻是沒法躲避了。
生死攸關(guān)的一刻,埃文心里只想著兩句話,一句是完了,一句是他瘋了嗎。
就在馬科斯要再度揮起鋼管,埃文內(nèi)心無比絕望之時,一陣防空警報聲突然傳來,龐大的聲浪如同海潮一般,瞬間席卷了整個下水道。
這個聲音萬分悠長,卻又不乏壓抑急迫的感覺,完全聽不出它是來自何方。聲音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傳來,卻更像是來自于內(nèi)心。
而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周圍變了。
亮度突然增加了一些,就如同開了無數(shù)盞燈,整個下水道,此刻都清楚地展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不過,也就僅僅只是可以看清,說亮倒不如說是一種另類的暗,讓人感到極其壓抑。
一切物體都開始飄起碎屑,碎屑飄到空氣中轉(zhuǎn)瞬即逝,只是露出了碎屑之下,那頗顯破舊,充斥著銹跡的表面。
周圍已經(jīng)全然變成了金屬生銹的顏色,有些墻面甚至還變成了金屬網(wǎng),而下面的水道,此刻已經(jīng)飄起了紅色,傳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本該存在的一些雜草,也化為飛灰,逐漸褪去。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的,也就他們這兩個人了。
現(xiàn)在的這里,已經(jīng)不像是下水道了,反而像是一座廢棄的金屬工廠。
防空警報聲停了下來,埃文開始感到了害怕?,F(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一點也不科學(xué),完全是非自然的現(xiàn)象。
一種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升起,他心里突然后悔了,不該來這個地方。
然而,現(xiàn)在正是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他現(xiàn)在想這些明顯是多余了。
不過,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面前的馬科斯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環(huán)顧四周,臉上充滿著驚慌。
“又來了!”馬科斯大喊了一聲,收起手中的鋼管,轉(zhuǎn)身就跑。
他的行為讓埃文更加恐慌了,這個地方肯定不對勁,不然他跑什么?
這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一種細(xì)微的聲音。一下,一下,就如同金屬與金屬之間摩擦一般。每一下,還伴隨著一下地面的震動。
這個聲音來自不遠(yuǎn)處的一處岔口,而且由遠(yuǎn)及近,就好像什么要過來了一樣。
聲音越來越大,震動也越來越明顯,埃文清楚地看見,岔口的拐角處開始有著巴掌大的蟲子爬出,一個接著一個,看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而此刻,他也能聽出,肯定是有什么東西過來了。
到底是什么?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一下,一下,幾十秒過后,那金屬摩擦的聲音終于露出了它的真正面目。
這是一個體型碩大的人,也許不該說他是人,因為他的身高已經(jīng)超過了兩米五。他的全身不乏肌肉,皮膚卻又顯得十分干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頭上的的鐵三角,還有背后那把長度超過一米五的巨型砍刀。
頭上被一個巨大的鐵三角罩住,讓人看不見他究竟有沒有頭。而金屬的摩擦聲,正是來自他右手上提著的那把砍刀。
砍刀似乎很沉,每走一步,他就必須做出一個拖拽的動作,來承載這把毀滅性的武器。但這個三角頭怪物似乎也很沉,每一步,都會引起地面的一下震動。
就這樣,他來到了埃文的對面。
也就是在這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砍刀在地上劃出一道弧線,他猛地轉(zhuǎn)向了埃文的方向。雖然他并沒有眼睛,可是,埃文還是能感受到一種來自靈魂上的注視。即使隔著一個水道,他也還是能感受到一股極度強(qiáng)烈的壓抑感撲面而來,讓他無法呼吸。
他想跑,但是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早已提不起半點力氣。
三角頭怪物就這樣朝著他,不知是不是在想著什么。出奇的安靜之中,埃文還能感受到他胸膛的劇烈起伏。
過了幾秒之后,三角頭怪物卻轉(zhuǎn)過了身。他猛地?fù)]動手臂,將砍刀重新拖回了原來的軌道。
他不再管已經(jīng)被嚇癱的埃文,反而拖拽著那笨重的武器,朝著馬科斯逃跑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金屬摩擦聲再次響起,地面也再度開始震動,地上的蟲子似乎也隨著他的方向,蜂擁而去。
漸漸的,地面的震動變輕了,只留下了一臉驚慌的埃文,戰(zhàn)栗著注視著他的背影。
等到他走遠(yuǎn)了,埃文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喃喃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時間,他的腿還有點軟,一個趔趄,差點掉進(jìn)旁邊的水道里。揉了揉腦袋,他才想起了自己的手機(jī)。
手機(jī)是掉進(jìn)了水道里,不過因為是防水的,所以應(yīng)該沒什么事。但是,當(dāng)看了看旁邊的水道時,他知道,自己的手機(jī)已經(jīng)不可能回來了。同時,也慶幸自己沒有掉下去。
這水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生活用水了,熟知化工品特性的他很清楚,這是一種酸性的化工廢水,和他的企業(yè)所產(chǎn)出的廢水簡直如出一轍。手機(jī)恐怕早已經(jīng)被腐蝕壞了,而且這種廢水是有毒的,根本沒法撈起來。
他有點好奇,難道寂靜嶺也有化工廠嗎?不然,這種廢水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水面上漂起的紅色,似乎就是某種浮游生物,瘋狂繁殖,類似于水華。
不過想到手機(jī),他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雖然沒有手電,可是周圍似乎還是光線充足,而且他并沒有看到任何光源,就如同每一個物體都是光源一般。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埃文嘴上抱怨著,心里的退堂鼓敲的更響了,無論是那三角頭怪物,還是周圍這詭異的一切,都讓他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真相可以再找,可是自己不能沒命,他的心里已經(jīng)萌生退意。
旁邊就是一道梯子,通向上面。他決定先上去,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卡車司機(jī),只要找到了他,就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順著梯子,他慢慢地爬了上去。
然而,三角頭并沒有管他,并不代表馬科斯就會沒事。
另一邊,馬科斯正在沒命地奔跑著。然而,不熟悉這里的他,沒有想到自己已經(jīng)跑到了一條死路中。
三角頭怪物窮追不舍,雖然他并沒有走多快,但是,被追上只是時間問題,因為前面已經(jīng)沒有路了。
但是,他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在他的眼中,前面乃是一條暢通無阻,沒有盡頭的路。然而某一刻,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剛剛還是路的前方,空間突然如同波紋一般合上了,合成了一道封在鐵網(wǎng)內(nèi)的高速轉(zhuǎn)動的換氣扇。事實上,它本來就是存在的,然而幻覺卻讓他對此毫無察覺。
呆滯了一瞬,他猛然撲到了鐵網(wǎng)跟前,開始憤怒地拍打著它。
“不,不,不!”
三角頭越來越近了。
任他怎么拍打,鐵網(wǎng)都紋絲不動,就如同一面結(jié)實的墻壁。而且就算可以打開,后面那高速旋轉(zhuǎn)的換氣扇葉也是無法容他通過的,硬沖就會被絞成肉泥。
現(xiàn)在,他還有最后一個辦法。三角頭在水道的那邊,而自己在水道的這邊,只要速度夠快,他就能錯開三角頭。
而只要跑到最近的那個下水道口,他就可以逃脫了。
然而,事與愿違,就在他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放手一搏的時候,又是一陣防空警報聲響起。只不過這一聲是直接出現(xiàn)在他的腦袋里,無比刺耳,無比尖銳,摧殘著他的耳朵,震懾著他的靈魂。
似是有什么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那是他的妻子,女兒,父親,母親,他所有的家人。
他猛地跪了下來,停止了逃跑,甚至連逃跑的想法也被滅殺在了心中。
“不,不要,不……”
他安靜了下來,淚水開始順著眼角滑落。他甚至都不看三角頭一眼,眼里充斥著悲傷,就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一樣。
空間再度合并,此刻出現(xiàn)的,是一座橫跨在水道之上的紅色鋼板橋。
而那體型碩大的三角頭怪物,也在此刻,順著那座橋,繼續(xù)著地面的震動,繼續(xù)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緩緩逼近著。
馬科斯沒有理他,甚至無視了他,就好像這一切發(fā)生的都很平常一樣,又或者說,他決定坦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