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
紫佳病了。
滋啦滋啦——
打印機一張一張的吐著紙,熱乎乎的,柳雪沒事兒干就用小手一張一張的接著,一邊接一邊數(shù),直到打印機吐出最后一張紙,停止工作。
狹小的室內(nèi),鼻子里被那股揮發(fā)不出去的墨香填滿,有些暈乎乎。
方松明不知何時就給柳雪叫了車。
他拍了拍柳雪的肩膀。
”我叫了車,也告訴了你家的住址,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別的地方。”
他們在復印社的門口分別,方松明特地注視著她安全上車才離開。
柳雪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安排了分別,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買票回城。
他打算先斬后奏,等徹底到了家在和父母說自己已經(jīng)回城的件事兒,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他們也不能馬上追殺過來。
嚴候文打來電話,方松明進了高鐵的洗手間,才按了接聽鍵。
對面嚴候文聲音特激動,”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李景軒昨天提了一大桶果籃兒到醫(yī)院來看秦紫佳呢?!?p> 秦紫佳從小身體就很差,幾乎是沒什么抵抗力,一陣風都能吹倒,發(fā)個燒都能進醫(yī)院,更何況今年春天短,幾乎是剛到倒完春寒,沒暖和幾天兒,氣溫驟升,換季碰上流感,她就這么合情合理的住進了醫(yī)院。
”我現(xiàn)在在車上呢,馬上回去了?!?p> 李景軒。
秦紫佳的發(fā)小兒,真正意義上的。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秦紫佳和李景軒作為轉(zhuǎn)學生一起來到方松明的班上。
其實他們也都是這兒的人,但他們的父母關(guān)系就情同手足,一個大學的同學不說,還是一起在BJ創(chuàng)業(yè),所以在秦李二人還沒出生的時候,雙方父母就相互約定,如果生的一男一女就結(jié)為親家,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指腹為婚。
四年級的時候,秦紫佳的父親在江蘇這邊兒開了個分公司,因為工作原因,秦紫佳跟爸爸回了家鄉(xiāng),李景軒知道這件事兒,也不由分說的跟過來。
兩個京都來的孩子打扮的特洋氣,尤其是秦紫佳,渾身的是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但秦紫佳從始至終對李景軒沒那種意思,大多數(shù)時候?qū)λ氖竞帽憩F(xiàn)得表現(xiàn)得非常冷淡,甚至很討厭,所以很快就找到了方松明。
李景軒的家境說到底比秦紫佳的家境好太多。
這個投資公司的底子就是李景軒爺爺輩打下的江山,早年兩家創(chuàng)業(yè)合作的那個只是整個尚瑜公司下的一個小項目逐漸發(fā)展起來的一個有關(guān)旅游業(yè)的小分支。
后來秦父參了股,因為交情拿到了大頭利益。
越長大秦紫佳似乎越通透了,她學會了利益權(quán)衡和抉擇,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排斥李景軒的接近了。
反倒和方松明玩起了若即若離。
方松明是下午的時候到了江蘇。
剛下高鐵,就打車去了醫(yī)院。
打開病房的門,一股百合香鉆進肺腑。
秦紫佳又瘦了許多,寬大的病號服襯得她格外的柔若無骨,她坐在病床上在打字,不知道和誰在聊天兒的模樣。
聽見門被打開,她立馬收了手機,扶著頭,一臉倦容帶著幾分不耐。
方松明坐到她身邊兒的陪護位置。
”我最近回了趟老家?!彼冉忉屃艘幌?。
秦紫佳一雙睫毛如同黑夜里的蝶翼,眨巴了幾下,紅潤的唇微微張著,不知道該點評什么。
其實她并不在意他的解釋,但仍故作嬌態(tài)的嗔怪了句。
”再晚幾天,你就給我準備后事吧?!?p> 方松明被她逗得想笑,”至于么?!?p> 他嘖了一聲,真嬌怪,一個流感就要死要活了。
回回都這一出。
”你什么意思,是我小題大做了?”
”不是這個意思。”
他把手放在了秦紫佳的手上,剛碰一下,秦紫佳就立馬瑟縮起來。
方松明把那只逃離自己的手重新拽了回來,攥在掌心。
他帶著些心急,”你到底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就發(fā)燒了?!?p> 秦紫佳回想了一下。
三天前,也就是方松明剛走,李景軒組織的個水上聚會,誰知道那個神經(jīng)病喝多了,分別的時候把秦紫佳拉到花園兒后的一個花壇后面,強吻了她一通。
秦紫佳和李景軒大吵一架后不想座他的車回去。
李景軒看她硬氣,找手下的人帶走了她的衣服。
秦紫佳再回到儲衣柜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她就穿著個泳衣,打了父母的電話,傍晚降溫,在露天花園里呆了兩個多小時。
所以她就這么進了醫(yī)院。
李景軒次日醒了酒,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跑來醫(yī)院,最后給了她一輛車鑰匙,才哄好這位秦祖宗。
拿人的手短,自然當著方松明的面兒她不會提起這一茬了。
”可能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窗戶沒關(guān)緊吧?!?p> ”你現(xiàn)在還燒么?!?p> 秦紫佳搖搖頭,”你幫我辦出院手續(xù)吧,我們回家?!?p> 方松明依言辦了手續(xù),回去的路上,秦紫佳問了很多關(guān)于方松明這幾天在老家的趣事兒。
”有趣的事兒?”他抓了一把頭發(fā),想了下,”沒有,煩躁的事兒倒是一大堆,不說了?!?p> ——
煩躁的事兒里,自然也包括柳雪。
相隔千里,柳雪還是打了個噴嚏。
院子里,她一邊兒給小羊羔喂草,一邊順著它們頭頂?shù)拿珒骸?p> 她很喜歡這些小羊,經(jīng)常給他們起名字。
忽然想起那句羊膻味兒,她頓時停下手中喂草的動作。
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最后的最后,她把手里的草扔在一邊兒,不想喂了。
她想改變自己,她未來的十年里一直在改造自己,把自己改造成松明哥可能喜歡的樣子。
她盡量克制著不再接近小動物的籠圈,不再時不時地傻笑,保持著自認為的淑女作風。
唯獨不變的是,她還是會照顧春奶奶,雖照顧著,但不再渴求他因此對自己有幾分上心。
結(jié)果他就真的不來了,一年兩年過去了。
寒假暑假都沒有他的消息。
不過偶爾,他的父母會來,他們也都還記得她。
柳雪才知道,方松明討厭這里,甚至是和父母一起過來裝個樣子都不愿意來的那種厭惡。
她更知道這種厭惡很大可能因自己而起。
直到初二那年,她才終于又見到了他。
開學那天,他穿著一身清泉三中高中部的墨藍校服。
他轉(zhuǎn)學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