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你曾來過 我記心里

　　林左并沒有感到很驚訝，只是關心他的去處。

　　“你要去哪里？”

　　“出國，是家里安排的。我抗爭過，無果，這也是我討厭我的家庭的原因，只要他們決定的，我改變不了?！?p>　　“我理解你，畢竟你還沒有長大，在父母眼里，你還是個孩子?！?p>　　“林左，有時候，我覺得你冷靜的，不像一個這個年紀的人，我真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應該難過。是不是你從來不會為我難過，即便我離開你，我有時候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p>　　“就算懷疑我，你也不應該懷疑你自己林偉霆，我喜不喜歡你，你感覺不到嗎？”

　　“我感覺的到，可是時常又不確定。”

　　“每一個人，喜歡的方式都不同，你喜歡炙熱的，可是有的人就是冷冽的，我不跟你撕心裂肺，也不表示我心里就沒有傷，只是我知道，傷口再痛，時間久了，也會結(jié)疤，然后長出新的肉，就像沒傷過一樣。我喜歡的，不比你少?！?p>　　“我看著你，林左，才覺得這日子，沒那么冷?！?p>　　“我知道，因為你的家庭，溫暖太少，而我，和你父母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們在乎的，是我一點看不上的，他們緊握的，是我從來都不想要的，你的喜歡也許只是因為你對家庭的厭惡，不過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喜歡我。”

　　“你很好，林左，特別好。”

　　“我知道啊，你高考不參加了？”林左繼續(xù)問。

　　“對，我不參加了?！?p>　　“什么時候走？”

　　“比賽結(jié)束?！?p>　　林左算了算，大概一個月吧，這是他們可以在一起的最后一個月。

　　“好，你的每一場比賽，我都會去替你加油，你要好好打。”

　　“一定的。林左，你會忘了我嗎？”林偉霆不知道自己想要個什么樣的答案，可是他還是問了。

　　“我會。”林左依舊微笑著對他說。

　　“我會忘了你的林偉霆，你也要忘了我，好不好？”

　　他搖頭：“不好。我放心不下你一個人?！?p>　　“我怎么會一個人，有這么多人愛我，陪著我?！?p>　　“那不一樣?！?p>　　林左沉吟了一下，說：“決賽之后，我們就分手。”林左知道，這樣的自己看上去很無情。但是她希望分手兩個字，是她先說出口，如果是她被拋棄，她可能會討厭自己。

　　“好。”

　　“有點狠是不是，我就是這樣。不能在一起，我就會把你從我這刪除掉，就像沒有過你一樣，所以，你忘了我。”林左很認真的說。

　　“我樂意是你提出來分手，以后你遇見了其他的人，你可以自豪的說，你看，我把我們學校校草都甩了，我覺得很酷?！?p>　　“嗯，看把我厲害的，還好不是校草把我甩了。”

　　“校草沒有福氣。”

　　“出國是好事，怎么不是福氣，以后你會看到更大的世界，遇到比我更優(yōu)秀的女孩兒，會有更好的生活，我會替你加油?！?p>　　“你都不會舍不得我嗎？”

　　“我舍不得你就能不走嗎？”林左反問他。

　　林偉霆沒辦法回答她，他不能，所以他有什么資格要求她什么呢。這個才更讓他絕望，他沒有辦法再作努力了，這比失敗更傷人。

　　林左早知道他不能，但是很想刺激他一下，似乎他難過一下，她能覺得好受一些。

　　“最后的時間，我們好好在一起吧，不要想以后，只想今天，高高興興的，然后也高高興興的分開，好不好？”

　　林偉霆沒有回答。

　　“好不好？”林左執(zhí)意的問。

　　“好?！边@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對他提出來要求，他怎么可能拒絕。

　　林左拉著林偉霆的手，說：“今天，我送你回家，一直都是你送我，今天開始我來送你。”

　　她一路給他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很多丟臉的事情，都是她原來沒有說過的，林偉霆就在旁邊聽著她說話，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對的，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的開心更重要，他也知道她不喜歡她們之間有這種悲傷的情緒，她希望ending，永遠是快樂的。

　　林偉霆挑頭做的這個籃球賽，激起了全年級的興致，能在這個時候酣暢淋漓的打一場比賽，簡直像做夢一樣。男孩子們覺得太棒了，無論如何都要參加，而女孩子們也是非常積極，要去看每一場比賽，要給自己的班級加油助威。所以從小組賽開始，現(xiàn)場就熱鬧無比。

　　“林左，你說要是咱們班和一班對決，你站誰？這個可是政治問題，你需要嚴肅對待?！崩钪Z開始逼問。

　　“我站我男朋友?！绷肿蠛敛槐苤M。

　　“有異性沒人性，自己班級都不要了?！?p>　　“咱們班那么多女生加油呢，我男朋友不就只有我一個嗎?！绷肿笥X得自己這個叛徒當?shù)睦硭斎弧?p>　　林左說到做到，沒有缺席林偉霆的第一場球賽，第一場小組賽，非常輕松，以林偉霆的實力，進決賽是一定的。她就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奔跑，運球，投籃，每一個動作都那么流暢。中場休息的時候，他都會過來，摸摸她的頭，接過她的水一飲而盡。就這樣，他一場場的打到了決賽。而林左的班級，小組賽就被拿下，根本不需要她站，二班的運動細胞就是這么弱。

　　總決賽這一天，整個年級都來觀戰(zhàn)了，李諾一致催促林左：“你快點，咱們早點過去，要不沒有好位置了，你自己的男人，你要看仔細了啊?！?p>　　“急什么，他要是想看我，我坐哪兒他都看得見啊?！绷肿髮λ@點自信還是有的。

　　盡管這么說，她還是早早的過去了。

　　觀眾席的人，可是真多啊，連老師都來了。林左坐在比較中見的位置，這樣他無論怎么跑動，她都能看到他呢。

　　此時的林偉霆，正在下面熱身，他的隊友看到了林左就去拍林偉霆說：“看，誰來了，那邊?！?p>　　林偉霆朝他們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林左坐在了那里，眼睛正在看著她，他們相視一笑，林左推了李諾一把說：“我說什么了，他肯定能看見?！?p>　　李諾哼了一聲道：“這得瑟勁兒的?！?p>　　這邊林偉霆的隊友們，覺得贏取比賽已經(jīng)是勢在必得了，這時候為了緩解比賽的緊張情緒，又開始拿“四木組合”找樂子。

　　“走走走，最后一場了，我們逗逗她?！边@幫壞小子，沖著林左的方向整齊的站一排，大喊：“弟妹好！弟妹辛苦了！”

　　林左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條件反射的站起來，給他們鞠了個躬答到：“不客氣，為人民服務?！?p>　　然后整個籃球館都笑炸了。

　　林偉霆趕緊把這幫討厭的家伙領走。

　　沒過多久，籃球場上就響起了決賽的哨聲，這一場比賽，林偉霆比任何一場都來的更加的盡力，他不要他的高三生涯留遺憾，他要把一場最完美的球賽留在林左的心里，所以，勝利是必須的。

　　而對手，也是在玩命，所有的動作，并沒有那么柔和，甚至有些地方會有沖撞，林左看著覺得十分緊張，她怕他受傷，可是你越怕什么，似乎就越來什么，對方在攔截林偉霆的時候，可能用力過大，林偉霆直接摔在了地上，頓時就站不起來了。裁判吹了哨，他的隊友們趕緊過來看他的傷勢，好多人都勸他不行就下去休息，可是他似乎不肯的樣子，林左在看臺上緊張的站起來看他，他也朝著看臺看了她一眼，林左對他搖頭，告訴他不要再繼續(xù)了，可是他收起了自己的疼痛，還是給了她一個微笑，他在告訴她，他沒事，就這樣，林偉霆又站了起來，慢慢的活動他的腳，繼續(xù)了比賽，林左知道，他這一次，誰都勸不了。

　　那就由著他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不是嗎？

　　林左的眼神再也沒有離開過林偉霆，看著他繼續(xù)比賽，她不想思考，這是最后一次，她可以這樣近距離的看他了，這樣的悲傷的情緒，并不適合在籃球場上抒發(fā)。她不想哭，至少不想讓被人看到她哭，她的眼淚，都是往心里流的。

　　她已經(jīng)看透了離別二字。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林偉霆不會留下來，他的言語中，他對家庭的描述，早已暗示著這樣的結(jié)局，而這樣的結(jié)局也許是最好的，總比在一起兩相生厭，讓她舒服。林偉霆的存在，彌補了33歲的林左對18歲沒有好好談一場單純的戀愛的遺憾，遺憾彌補了，他就要走了。林左覺得很正常，因為她的18歲，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也許他的到來就是為了和她說再見的，和她自己不完美的18歲，說再見。從在一起的那一天，她的猶豫，她的膽小，也只是因為她不看好這場相遇有個完美的結(jié)局，付出越多感情，只會越難過?？墒橇謧ヶ菢訄?zhí)著，為了她花心思，為了她著急生氣，為了她做了很多事，她沒辦法拒絕自己的心，所以明知道會這樣，還是想成全一下18歲的自己，這也是她一場穿越的意義。

　　她從來沒有挽留過林偉霆，在他跟她說，他要出國的時候，她沒有對他說過“別走，留下”。她不是真的舍得，她也想這樣去做，但是在她最困惑的時候，她想起林偉霆的隨身聽里播放的五月天的另外一首歌叫做“溫柔”，它說：讓你自由，這是我的溫柔。他能做的都做了，他跟她說走，就是不得不走了，她都懂，緊緊的抓著他，只是徒勞，不如就這樣放手，給彼此留下一個好的念想。其實放手也是一種溫柔，這是她能給他最好的禮物。

　　當比賽結(jié)束的哨聲響起來，全場歡呼，其實最后誰贏了，一點都不重要，他們只求拼盡全力，無悔人生而已。

　　每個人都在慶祝，只有林偉霆和林左兩個人，內(nèi)心在哀悼，因為林左說過，比賽結(jié)束就分手。

　　林偉霆沒有勇氣像林左走過去，他要離去，只有她知道。

　　他抓起了決賽的籃球，從休息處拿了一只筆，寫上四個字：“感謝有你”。感謝，是他唯一能表達的情感，說喜歡太淺，說愛太重，只有感謝吧，恰到好處。

　　在人群散場之后，林左還坐在原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還是想等一等。

　　此時的林偉霆拿著籃球，從賽場，一步步的向著看臺走去，向林左走去。因為受傷，他走的格外的慢，他就這么慢慢的向著他要去的方向。

　　走到林左面前的時候，他緩慢的蹲了下來，他舉起這個籃球，輕輕的放在了她的懷里，他依舊摸了摸她的頭，對她笑著說：“這是我送你的畢業(yè)禮物，雖然我不能陪你到高考結(jié)束，但是我希望你覺得自己不那么自信的時候，就看看它，它就像我一樣，會一直陪著你，一直一直的給你打氣，加油向前走，你很棒，你是讓校草都動心的人?！闭f完，他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林左緊緊的抱著這個籃球，跟他說：“我會好好學習，好好考試，好好畢業(yè)，好好工作，一切一切，都會好好的，你放心，在那么遠的地方，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再和家里賭氣，他們是真的愛你，也許方法不對，但是不能說他們不是真心愛你?！?p>　　“我知道，所以盡管如此，我沒有怪他們?！?p>　　人這一生，能夠和自己的原生家庭和解，能和自己和解，是多么難得。

　　林左覺得很開心，至少林偉霆不是帶著憤怒離開的。

　　“我們，分手吧，林偉霆?！绷肿笫切χ退f這句話的。

　　林偉霆也是笑著回答她：“好?！?p>　　最終，他們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了。

　　林偉霆辦理了相關的手續(xù)，離開了這個學校，當所有人都驚訝的時候，只有林左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照常上課，認真學習，好像林偉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也沒有人敢和她提起他。

　　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林左的身邊多了一只索尼隨身聽，林偉霆18歲的生日禮物，其實是為林左而求，他在不知道的某個時候，偷偷的把這個本來準備慶祝高考結(jié)束時候，拿出來的禮物，放在了林左的書箱里。而林偉霆書箱里那些關于林左的記憶，依舊被他好好的放在一個盒子里，陪他一路前行。未來的路還很長，他們都會好好走完。

　　在學校，總有一些時候，林左會想起他。這些時候，她會把索尼隨身聽拿出來，把耳機塞在耳朵里，聽著那個叫五月天的人，唱著一首首屬于她和他之間的歌。

　　那個被林左視為分手禮物的籃球，靜靜地躺在林左家的某個角落，成為了那個18歲少年，在她腦海里，最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