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山腳下有個蕪山村。
村里居住著百多個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清貧而又安樂的生活。
某天,有個小道士暈倒在村口處。
他的情況看起來很是不妙,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生了膿瘡,散發(fā)著熏人的臭氣,不停的哆嗦著。
村民們猶豫了一陣,還是將小道士抬進村中悉心照顧。
等大家察覺到他染了疫病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村民們接連出現(xiàn)發(fā)熱,嘔吐,皮膚潰爛等癥狀……
而后一個個死去。
全身潰爛,死相極慘。
到最后,唯一活下來的竟然是小道士。
原本只剩一口氣的小道士,在村民們一個接一個死去之后,莫名好轉(zhuǎn)起來。
“是他害死我們的,用我們的命救他自己的命!”
“他是索命惡鬼!”
“他恩將仇報?!?p> “我們不能放過他……”
死去村民們的怨氣籠罩著整個村子,令小道士沒辦法離開村子。
經(jīng)過附近的人也會被它們用各種方式引誘到村里,最終變成與它們一樣的怨魂。
“我不是存心要害你們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們不要再害別人了……”
小道士很愧疚,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沒辦法消除怨魂的怨氣,沒辦法阻止它們傷害無辜之人,似乎只能以死謝罪。
怨魂們卻不肯,覺得只是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
怨魂們商量過后表示:“這樣吧,只要你將我們的尸體全部埋好,我們便放過你,也不再害人,并且全部都去轉(zhuǎn)世投胎?!?p> 小道士答應(yīng)了。
從此以后每天除了埋人便是念經(jīng),希望村民們能夠入土為安,消除怨氣早日轉(zhuǎn)生。
等到將村民們都埋好,他仍然是要以死謝罪的。
畢竟人都是他害死的。
他的病看起來是好了,實際上身子仍虛弱的很,臉上身上也留了好些可怖的疤痕。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與那些夜晚出來游蕩的活尸沒什么區(qū)別。
因為他感覺不到饑餓,感覺不到冷熱。
因此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睡覺。
只是村民們的怨氣影響了他,令他變的頗為虛弱。
沒什么力氣去遠些的地方挖坑埋人。
就只能在村子邊緣處淺淺的挖個坑,將死相恐怖的村民放進去,再淺淺的堆個墳包。
墳包前插上一塊寫有名字的木片充作墓碑。
有些人家里備了棺材,小道士便將尸體放進棺材,不過他搬不動棺材,便只好就那么原地擺放著。
他挨家挨戶的收尸,一天最多能處理十來個人。
好在村民只有百多人,最多十多天也就能夠埋完了。
可尸體總是收不完。
怨魂們騙了他。
它們從來沒打算放過他,所以開出了他一個根本無法完成的條件。
因為一到夜里,那些未來得及埋葬的,已經(jīng)埋葬的或是裝進棺材里的尸體就會自己跑出來。
村民們腐敗的身子變成了活尸在村子里四處游蕩。
與身子分離的百多條怨魂不停的哭泣、咒罵,慘嚎。
它們用盡方法折磨小道士,卻不肯讓他死去。
不管他藏到哪里,都會被活尸和怨魂找到。
小道士白天要收尸,晚上不停遭受折磨,很快也變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頭一天發(fā)生的事,轉(zhuǎn)個天便忘記了。
只是機械性重復著白天埋尸,夜晚躲藏的日子。
到了后來,他便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有一天,村里來了個十五六歲的纖弱少女。
少女身上套著件寬大的白色罩袍。
袍袖和袍擺長長的拖在地上,烏鴉鴉的長發(fā)垂到了臀下。
少女的臉額外的白的,眉眼額外的黑,嘴唇額外的紅,眸光額外的幽深,看人時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吸過去一樣。
小道士剛把一具散發(fā)著濃郁臭氣的半腐爛尸體放進淺坑里。
少女走到近前,小道士只是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嘶聲說道:“天黑前離開這里。”
這句話就跟埋尸一樣,都是他的責任。
說完便不再理會她,自顧自的往坑里添土。
少女不說不問,只是面無表情的跟在小道士后面。
因為袍擺實在太長,少女不時會踩到袍擺,因此走的跌跌撞撞,卻是從不曾真正摔倒。
白天她看著他埋尸,夜晚跟著他東躲西藏。
像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戲一樣。
小道士隱約覺得她很奇怪,卻也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而且奇怪也只是一霎那,很快他便想不起先前的事了。
天亮之后再次看到少女,小道士仍是漠然的看著她,嘶聲說道:“天黑前離開這里?!?p> 說完轉(zhuǎn)頭繼續(xù)埋尸。
他已經(jīng)忘記了這個跟了他一天一夜的少女。
隱約又閃過一絲奇怪的念頭,眨個眼的功夫就又忘記了。
然而少女卻甩開了一條長長的袖子,纏著他的腰將他強行帶到了面前。
小道士漠然的抬眼望去,便看到了少女的眼睛。
那雙眼額外的黑,額外的靜,卻又額外的靈動。
靈動的好像會說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