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被他別扭的動作搞的一瞬間有些呆傻，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唐歌想了又想應(yīng)該說什么。
她沒來由的有些害羞，又有些別扭。
明明幾個師兄做這個動作她感覺很正常。
孟七也覺得他做這個動作十分不自然。
明明唐凌做起來很順其而然的樣子。
“其實以前是大師兄喜歡摸我的頭，不知道唐凌他們幾個怎么學(xué)會了。”唐歌開始把話題往“正?！钡姆较蛞?。
“孟七，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想修煉嗎？”
孟七正不知道如何解釋，沒想到她會說這個。
唐歌天賦是很好的，這點他知曉。以她一兩年將御劍術(shù)修煉到如此地步來看，不可能十七歲了修為還處在這種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程度。
他隱約覺得和面前的墳中人有關(guān)。
他搖了搖頭。
唐歌娓娓道來：“我是爹爹的獨女，我爹爹為現(xiàn)任天門派掌門，整個天門的人對我都很好?！?p> “我以前從沒想過為什么修仙，到了修仙的年齡也自然而然的修煉了?！?p> “我進(jìn)步很快，基礎(chǔ)打的很牢。爹爹很開心，我也覺得開心?！?p> “那會兒有兩個對我很好的師兄和師姐，是看著我出生和長大的?！?p> “就是俞懷師兄，還有江嵐師姐。”
“那會兒爹爹都還沒收幾個徒弟呢。”
“江嵐師姐會給我做各種好吃的糕點，俞懷師兄會給我?guī)Ш芏嗌较孪∑婀殴值男⊥嬉狻！?p> “有一次他們照常下山除妖。俞懷師兄還說要給我?guī)Ш猛娴幕貋?，江嵐師姐說要給我?guī)Ш贸缘母恻c。”
“噢，那妖便是我方才說過的妖了。”
“可那妖太厲害了啊，天門一行十三個弟子，一個都沒回來。”
唐歌很平靜。那場景已經(jīng)在她腦海中回環(huán)了無數(shù)回，她以前也哭過了無數(shù)回。
“等其他弟子找到他們尸體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無一人完好?！?p> “就像衡陽派的弟子那樣，我偷偷看了的，尸體堆在一起，分不太清誰是誰，后來是長老們用法術(shù)將它們分開的。俞懷師兄那樣好看的人，真狠啊……”
“江嵐師姐的尸體倒是完好。她走的時候穿的是一身好看的白裙，回來的時候裙子變成了那種暗紅色，身上蓋著白布。到她被燒成一堆骨灰，我也沒能見到那透著血的白布之下是什么樣子。他們不讓我看?！?p> “江嵐師姐只有母親健在，我見到師姐的母親時，她已哭的半瞎，如今眼睛越來越不好了。后來師姐被葬在了天門山下?！?p> “周嬸嬸與俞叔含淚抱去了師兄的骨灰，后來拜別了我爹，帶著骨灰離開了天門山?！?p> “這就是大多數(shù)修仙者最終的結(jié)局。我以前從沒仔細(xì)想過，即便修仙，也是會死的。”
“我開始想，若一開始他們沒有修仙的話，如今該是還活著。我不想修仙了，可我生在仙門中，是不可能不修仙的?！?p> “我爹是掌門，平時很忙，沒辦法時刻盯著我，我呢，他打我一鞭，我走一步，不打我就躺著了?！?p> “不過大師兄經(jīng)常在我面前修習(xí)，招式我都看會了?！?p> “至于那妖呢？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不讓你們知道嗎？”
“我看見了，從尸體里跑出來的，那種惡心的蛇，跟河底看到的一樣。不過尸體里的比較小。但它那種特殊形狀的花紋，還是挺容易辨認(rèn)?！?p> “我爹震怒，那一行十三個弟子皆是門中精英，于是與幾位長老一起，親自去斬殺那只妖?！?p> “他那時候已經(jīng)是半仙，同行的長老也有一位半仙，更別說加上其他長老和弟子?！?p> “那妖從兩位半仙手下逃掉了?！?p> 孟七沉默，他自然知道兩位半仙是什么水平。
他們昆山除大長老、二長老是仙人，往下也只有三位半仙而已。
“我明白了?！泵掀呓K于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幼時唐歌單單承受著這些，一個字都沒往外說過，旁人自然是不知道她竟陷入了這樣一個“死胡同”，更無人去糾正她。
他拉住唐歌，“唐歌，你聽我說，你這樣不太對?！?p> 唐歌道：“有何不對，你想說我要努力修煉為他們報仇嗎？莫說我這輩子有沒有可能成仙，報了仇又怎么樣，他們再也回不來了?！?p> 孟七斟酌了一下，換了一種問法：“之前若你醒來時看到我們皆死于鬿雀手下，你會怎樣？”
你會怎樣？
她確實醒來的一瞬間以為大家都死了，于是想也不想，拼命斬向鬿雀。
“……很憤怒，只想殺了它?！?p> “那么，”孟七道，“若你之前有了斬殺鬿雀的能力呢？”
唐歌無法反駁。
自然不會讓一眾師兄弟們受到如此傷害。
“這是云瑢師兄告訴我的，我覺得很對?！泵掀叩皖^摸了摸他的劍，神情無比溫柔且堅定。
“手中之劍，一為維護(hù)心中大義；二為保護(hù)至親至愛。若有一日，大義已滅，至愛不在，此劍定當(dāng)毫無意義?！?p> “因此才得讓自己永遠(yuǎn)向前，方不會在不可預(yù)料之事到來之時，使自身后悔莫及?！?p> 唐歌是第二日傍晚離開的。
周嬸二人執(zhí)意要送她到村口，她拗不過，只好遵從。
“周嬸嬸，俞叔，我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來，你們千萬保重?！?p> 周嬸拉住唐歌的手：“歌兒小姐無需掛念我們老兩口，掌門于我們有恩，我們二人雖離開天門山了，時常還是記掛著。只是懷兒之死……”
多年過去了，周嬸心中仍然不能釋懷，每每提及都無比心痛。
“……讓我倆不再想住在那里?！?p> “歌兒小姐，”俞叔說，“懷兒生前便經(jīng)常說，小姐是難得一見的好天賦，是能得修大道的……”
“不知有生之年，俞觀還能不能看到這景象……”
俞懷師兄竟對她有如此期許嗎？
她何德何能……
唐歌別了二位老人，并未往鎮(zhèn)中走，而是御劍在鎮(zhèn)周圍的空中一圈圈緩慢的飛著。
她心中有迷茫，風(fēng)吹著反而讓自己清醒的思考。
“也許確實是我錯了。自以為看透了一切，總覺得眾生皆為螻蟻，即便成仙成神又能如何？”
“結(jié)果已經(jīng)不重要了，起碼以后的歲月里，我不能讓自己再后悔。”
“手中有劍才能保護(hù)至親至愛之人啊……”
唐歌落了地，將仙劍收回，拍拍它的劍身，粲然一笑：“決定了……”
“從今日起，你就叫‘浮生’了！”
“以此來提醒我自己吧?！?p> “莫要再像以前一樣空虛的度過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