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陳其實不缺愿意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臣子,可惜大陳的主人陳同卻沒有那種憂國憂民之心。
在陳同的人生價值觀里,作詩譜曲才是正業(yè),管理國家只不過是偶爾為之的副業(yè),即使如此,還時時朝令夕改,所有的決策,都是他興趣所致。
當年蕭巖等人率領江陵軍民投靠南陳的時候,陳同并不信任這些后梁宗室,把那些投降過來的軍民分散到最邊遠的地區(qū),任命蕭巖為東揚州刺史,蕭為為吳州刺史,同時派任忠鎮(zhèn)守吳興郡,以挾制兩州,對他們加以防范。
陳同對這樣的安排并不完全放心,又派南平王陳宜鎮(zhèn)守江州,永嘉王陳彥鎮(zhèn)守南徐州,但這并沒能保證各州之間和睦相處,反而引起他們彼此之間紛爭不斷,矛盾不斷升級。
內(nèi)憂外患之際,正是前方將士恪盡職守,守衛(wèi)疆土的關鍵時刻,陳同卻突發(fā)奇想,讓陳宜和陳彥兩位王爺回京參加元會,并讓他們帶著沿江鎮(zhèn)守的船只,據(jù)說這樣以向后梁降服的軍民顯示大陳的強大。從而導致長江防務更加空虛。
進入冬季的江水再沒有夏天的煩躁,顯得清澈而平靜,江風也不是很迅猛,大卻特別凜冽刺骨,寒氣逼人。
西路行軍大元帥楊素指揮水路大軍,在突破狼尾灘以后,并沒有作任何修正,而是一鼓作氣順長江而下。
艦船布滿江面,刀槍劍戟遮天蔽日,在冬日的陽光下,發(fā)出陰森森的寒光,楊素端坐在大船的甲板上,兩手扶膝,胸膛挺直,面容嚴峻,目視前方。
岸上的百姓見此浩蕩的場景,無不景象前來觀看,對于百姓而言,他們最希望的就是過上平靜的生活,至于誰主宰江山并不重要。
看見隋軍主將容貌雄偉,無不感慨道:“真是長江水神!”
楊素并不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價,也沒有心思觀賞兩岸的風景,他正在苦苦思索前方遇到的情況。
據(jù)報劉仁恩率領的鐵騎從北岸進軍,精銳損失過半,楊素猜想肯定是遇到了強敵,否則劉仁恩不會遭到那樣的重創(chuàng)。
正在這時,前方一艘蚱蜢小舟逆流而上,從那桅桿上飄飛的那面劉字大旗,楊素猜到一定是劉仁恩趕來向自己匯報軍情。
兩船靠近,劉仁恩從大船上放下的懸梯爬上大船,楊素便焦急地問道:“劉將軍,昨晚是怎么回事?”
“稟告將軍,昨晚是末將的失職,將軍請看前面那座最高的山,那是荊門山,它的下面便是荊門,東側(cè)是延州,荊門一帶的防務是南陳水軍大將呂仲肅負責,我率領大軍從江陵出發(fā),不想被呂仲肅偵知,我原以為不對深夜出發(fā),一定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事情不機密,呂仲肅在半道設下埋伏,致使我軍損失慘重,末將愿受將軍責罰?!?p> 楊素聽完坦然笑道:“劉將軍,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不足為慮,你認為我們應該怎樣突破南陳的防線?”
劉仁恩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將軍,末將認為呂仲肅已經(jīng)有了防備,我們失去了奇襲的條件,敵軍占據(jù)了有利的地形,我們不能貿(mào)然進軍,我們應該先排除小股人馬,前往偵查,方好制定克敵的策略。”
“好!劉將軍此言甚合我意!”楊素說完,讓人拿出荊門一帶的地圖,仔細看了一番,隨即便派出偵查分隊前往查勘。
楊素一夜無眠,他靜靜地坐在船窗里面,仔細地看著案幾上的地圖,雙眉緊皺,行軍打仗不僅關系到成千上萬士兵的生死,戰(zhàn)爭的勝負更關系到整個伐陳大局,一向小心翼翼的楊素不敢有絲毫松懈。
船隊停止了前進,在等待著斥候部隊帶回來的消息,再決定進軍。
等待是最讓人煎熬的,但楊素早已習慣,好在天剛拂曉,斥候已經(jīng)把敵情探聽清楚,回來匯報,并帶回了一個活捉的士兵。
根據(jù)斥候探聽到的情況和被俘死兵的供述,楊素仔細對照地圖,思索著。
南陳在荊門屯兵五千,其中一千人埋伏在北岸的山坳中,這倒不足為奇,令楊素心驚的是他們居然鑿穿巖石,將三條鐵索橫穿在江面上,上游而來的船只根本無法通過,這是荊門的第一道防線。
第二道防線在荊門管轄下的延州,也是屯兵五千,由呂仲肅坐鎮(zhèn)指揮,江面上駐防有幾十艘戰(zhàn)船。
看來只有破除鐵索的阻礙,才能順利進軍,該怎么破除這一道屏障呢,楊素急召手下將領商議。
鐵索被江水淹沒,要從江面上毀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大家最后一致認為既然鐵索的一端固定在北岸的巖石上,只有那里才是唯一的突破口。
楊素于是下令讓部將杜威率領兩千精銳,負責消滅埋伏在山坳里的伏兵,另派一千人負責爬上山坳,砸斷鐵索。
白天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于是把時間定在了午夜。
負責偷襲的士兵趁著夜色,潛行在荊棘叢中,可是沒有月色的冬夜,黑沉沉的一片,就是在眼前,也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根本不知道在這怪石嶙峋中,南陳的士兵藏身何處。
好不容易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一條幾乎只容許一個人通過的小路,蜿蜒伸向山頂,杜威估摸著陳軍不會死守在山頂,而是藏在某個地方,嚴密監(jiān)視著江上的鐵索。
不管怎樣,只要達到山頂,就對自己有利,哪怕事前殲滅不了伏兵,只要占據(jù)有利地形,也可掌控全局。
杜威帶著人悄悄摸上山頂,果然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人。
負責砸鐵索的楊軍帶著一千人,乘坐四艘戰(zhàn)船,在夜色和嘩嘩流淌的江水聲的掩護下,已經(jīng)悄悄接近鐵索,只等聽到岸上的廝殺聲,便立即開始行動。
可是等到快要天明,依然沒有任何異動,楊軍無從得知岸上的行動情況,時間不等人,一旦天亮,自己砸鐵索的士兵就會成為敵人活的箭靶,哪怕僥幸成功,也會付出慘重的傷亡。
不能再等了,楊俊手一揮,那些早已準備好鐵錘的士兵一個個如猛虎一樣躍下戰(zhàn)船,向著目標接近。
“叮當叮當······”清脆的金鐵交鳴聲打破了夜的沉寂,也驚醒了看護鐵索的南陳士兵。
好在夜色未退,看不清前面的具體情況,那些埋伏的士兵只能把如蝗的箭矢往發(fā)出聲音的地方射來。
隋軍士兵不時發(fā)出一聲聲慘叫,擔心的事情果然發(fā)生了,可是卻不能因此退縮,楊俊指揮著剩余的士兵蜂擁而上,哪怕再大的犧牲,也要爭取最短時間內(nèi)砸斷鐵索。
好在南陳士兵這時已暴露了藏身之處,正無處找尋目標的那些隋軍,不顧亂石荊棘,揮舞著雪亮的鋼刀,撲了上去。
喊殺聲和刀劍的碰撞聲以及砸鐵索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奏響了一曲戰(zhàn)爭的交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