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陳深執(zhí)著陳胤的手,將要送別他上馬離去的時候,太子府的左右兩邊幾乎同時響起一片嘈雜聲。
陳胤一只腳都已經跨進馬鐙,正要翻身上馬,不由得停了下來。
只見兩邊幾乎同時趕來兩乘鳳攆,左邊那乘一看就知道是皇后專用的,氣派非凡,右邊那乘卻又更具氣勢,在一大群太監(jiān)宮女的前呼后擁下,好不囂張。
陳深和陳胤心里堵明白來者是何人,只是糊涂為什么她們是同時到來,是巧合還是······?
可能她們彼此都看見了對方,鳳攆還沒有到達太子府門口,便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分別從里面緩緩走出皇后和張貴妃。
啊!真是冤家路窄,兩人的眼神分別在對方身上掃了一眼。
兩人都是極具城府之人,也特別注意自身的形象,哪怕心中對對方有萬般不滿,也從不表露于外。
所以她們不會像那些小肚雞腸的人一樣斤斤計較,由于心中的不滿,碰見的時候便繞道而走,即使不得不見面,也是互相把臉扭在一邊,看都不看一下。
碰上了,雖然心中諸般事情都讓兩人覺得有些尷尬,但兩人都明白大家的目的地是一樣的,是無法躲開的。
她兩不約而同地挪動玉足,像對方優(yōu)雅地走過去。
皇后是后宮中地位最尊崇的,哪怕張貴妃再受到恩寵,也不會失了應有的禮數,于是屈身下拜道:“拜見皇后娘娘,祝娘娘千歲!”
“免禮!張貴妃快快請起!”沈月娥一邊平靜地說著,一邊伸出手做出去扶張貴妃的姿勢。
張貴妃豈是不明事理的人,皇后這一動作也是對她無比的尊重,哪能等到皇后將自己親自扶起,趕忙起身。
“謝皇后!”張貴妃再次屈身下拜。
這要是在以前,沈月娥哪能讓張貴妃在大街上當著周圍那么多觀看的人向自己一次一次下拜。
張貴妃雖然出身微賤,但是卻頗具才識,雖然以前偏信別人讒言,對張貴妃有過嫌隙,但張貴妃并沒絲毫計較,反而顯得自己不能容忍。
多次與張貴妃接觸之后,覺得她并不是那種禍國殃民的主,而是自己的丈夫實在不爭氣,即使沒有張貴妃,說不定還不知多了幾個什么貴妃,反正皇上就是那種沉溺女色的人,他不理朝政豈是她們這些女人能左右的。
沈月娥心里郁悶的是太子這事,雖然已廢太子不是自己親生,但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之情不是親生勝似親生,所以沈月娥心里始終梗塞著,過不去這道坎。
正因為心理作怪,沈月娥暗道:你喜歡拜就拜罷,現在你的兒子如愿以償當上了太子,還不知你在背后耗盡了多少心血,使出了多少壞水,我干嘛還要像以前那樣謙讓于你,反正我現在就這樣了,行尸走肉,我也享受一下。
禮數過后,兩人面對面站著,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話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因為兩人都明白大家來此的目的,皇后是要來接陳胤的,而張貴妃則是來恭賀兒子的,只是誰也沒想到時間竟然如此巧合。
這是一個誰也不想提及的話題,因為一旦打開,說不定會引發(fā)心中暗藏的怒火,而公開對峙也是兩人不愿意的。
張貴妃心里急速轉動著,為了撫養(yǎng)陳胤,皇后這些年可以說耗盡了心血,自己得不到皇上的恩寵,除了把精神寄托在那些枯燥無味的經卷中,就是希望陳胤以長子的身份承繼大統。
陳胤倒是遂了沈月娥心愿,她也覺得自己別無所求,但偏偏天有不測風云,皇上又把陳胤從太子寶座上拉下來,沈月娥的心情可想而知,這事如果落到別人身上,可能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加上面前站立的雖然是一個生活在孤獨世界里的傷心上,但畢竟是皇后,別人大自己小,所以張貴妃主動搭訕道:“皇后,近來身體可好?”
“托張貴妃的福,我的身體很好。”沈月娥面無表情,但這話聽在張貴妃耳里,只覺得耳根發(fā)燒,但又不便對皇后的不滿正面回擊,于是也側面諷刺道:
“皇后鳳體安康,正好對大陳社稷奉獻無與倫比的力量,此乃我大陳萬民之福?!?p> 沈月娥當然也聽出了張貴妃平淡的恭祝語中,在暗暗嘲諷自己,哪甘示弱,也借題發(fā)揮道:“本宮健康與否,對大陳社稷,對萬民沒有什么影響,貴妃這話讓本宮著實汗顏,倒是本宮身體越健康,可能會影響某些人的福分?!?p> 這話可太具針對性了,張貴妃有些吃不消,她性格上并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平時之所以把很多東西都不當一回事,其實是不想造成相互之間公開的矛盾。
現在,隨著自己在宮中地位和權勢的鞏固,盡管那種謙虛還保留著,但也難免滋生一種高傲的情緒。
“皇后,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張貴妃臉上微微涌起一絲不滿。
“沒什么意思,我記得張貴妃一向謙讓,怎么也會動怒氣?”沈月娥話題打開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郁悶,接著質問道:“張貴妃乃聰穎之人,你捫心自問一下,我對你如何?對你的孩子如何?我在何時何地說過你半句壞話?可能唯一對不起的地方就是最初圣上請求給你晉封,被我拒絕,但我也只是沒有把封號給你,并沒有說過什么,你說是嗎?”
張貴妃臉上一紅一赤,但怒意卻消退了,皇后的涵養(yǎng)確實無人能比,對自己也是無可挑剔。
“皇后待我勝過親姊妹,我無話可說?!?p> “貴妃,你應該知道,你只是貴妃,是我把掌管三宮六院的權力讓給了你,你想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沒有人干涉過你,雖然皇上對你寵愛有加,慣著你,由著你,但你要知道,如果我不同意你那么做,也是枉然,畢竟我還是名義上的皇后,管理六宮是我的職責和權力,不知貴妃認為我說的話是否有道理?”
沈月娥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么多話,今天,自己心里確實難過,看著義子凄涼地離開,別人的兒子風光地來,她心里滿腹牢騷,恨不得一下子全部傾倒出來。
皇后這話猶如一記悶棍,讓張貴妃頭昏腦漲,自己執(zhí)掌六宮大權由來已久,她骨髓里自小就對權力有著強烈的渴望,通過權力能夠讓她的才智得以展示,她樂于享受那種快樂。
原本一直以為是因為圣上都自己無比的恩寵,才任由自己所為,今天經皇后提醒,才猛然醒悟,皇后說的話一點不錯,后宮的權力自古以來是屬于皇后的,月娥盡管失寵,但至今還是天經地義的皇后,她要處理后宮的事情,那是任何人沒有任何理由說三道四的,而自己卻忽視了這點,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張貴妃不是那種恃寵而驕的人,她天性善良的本性并沒有因為多年的尊貴而消磨,聽了皇后的話,心中暗自慚愧,覺得十分對不起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