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皇后月娥滿腹苦水無處傾倒,太后長長地嘆息道:“月娥,苦了你了,你是難得的賢德皇后??!”
一聽太后發(fā)自肺腑的話,月娥內(nèi)心的酸楚被太后贊賞的暖流攪動起來,鼻孔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太后,兒媳實在無能無力,皇上他······”
想到剛才丈夫看著自己那種冷漠的眼神和怒斥,月娥語不成聲。
“皇后不要傷心了,老身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兒子一點不爭氣,竟然置國家社稷于不顧,等明天我找他好好說說?!?p> 思想的腐化墮落往往比生活的墮落更為可怕,沉湎于酒色中的陳同,在美酒和美人的香味中熏陶,政治嗅覺越來越遲鈍,也越來越不分是非,他對待事情的看法更是扭曲得異于常人,往往把正確的東西扭曲成錯誤,而把錯誤的東西夸大成正確。
一個陷入酒色中的人,已經(jīng)深深陷入泥潭中,不僅不能自拔,更是聽不進(jìn)任何正確的建議,而更可悲的是,他對自己的對錯全身無知。
沈月娥以往一直不過問丈夫的生活,對政事也從不參與,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火燒眉毛,作為當(dāng)今的皇后,沈月娥覺得哪怕自己陷入十八層地獄,也要把泥潭中的丈夫拉上來,這是她作為皇后應(yīng)盡的責(zé)任,也是為了祖先留下的江山社稷。
既然當(dāng)著眾人之面不好開口,而且還可能讓丈夫生出反感,那么就尋找機(jī)會單獨去見丈夫一面。
終于打聽到丈夫在張貴妃那里飲酒賦詩玩樂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獨自回到了臨春閣,月娥趕緊帶上陳胤去覲見陳同。
陳同見皇后和太子一起來到,冷冷地問道:“你們來此作甚?”
冰冷的語氣并沒有冷卻月娥的心,她盡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陛下,臣妾一來是給你請安,二來是心系國家安危,隋國打量打造戰(zhàn)船一事,臣妾從太后那里已經(jīng)聽聞,想到先祖為了大陳江山社稷,不知流了多少血汗,有多少忠勇之士,追隨先帝,馬革裹尸,才創(chuàng)下這片基業(yè),陛下應(yīng)該繼承先帝遺志,選賢任能,聽取忠直之士的諫言,勤于政事,愛惜民力,關(guān)心軍情······”
酒意未醒的陳同哪里耐煩聽這些絮絮叨叨的話,打斷月娥的話,蠻橫地說道:“朕乃是一國之君,國家大事自有朕和朝中重臣操心,皇后乃是后宮之人,難道連后宮不得干政都忘了,你們有何權(quán)力談?wù)搰掖笫?。?p> 面對責(zé)難,月娥一概往日柔順的性格,毫不退讓地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臣妾自知不該議論政事,但是臣妾既是大陳的皇后,便不想看到先帝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毀于一旦,哪怕皇上將臣妾打入十八層地獄,為了祖宗的江山,為了大陳的子民,臣妾今日也要犯言直諫,陛下應(yīng)該想一想,有多少國事需要陛下身體力行,而陛下卻終日飲宴作樂,視國家安危于不顧,怎么不叫天下臣民寒心,一旦外地入侵,誰會愿意不惜性命保我大陳江山,前者,陛下無端貶謫毛遠(yuǎn)大人,又殺害敢于進(jìn)言的傅縡大人,陛下這樣做,只會令仇者快親者痛,而今,敵情已經(jīng)明顯,隋國忘我之心隨時都會大軍壓境,而陛下依然視如不見,難道要將大陳江山拱手讓人敵人,將來陛下有何面目見先帝于九泉之下?!?p> 月娥可不像那天在酒宴上,擔(dān)心在眾人面前讓陳同下不來臺,既然他如此頑固不化,自己何必給他漏情面,酣暢淋漓地抒發(fā)著心中的郁悶。
“放肆!”陳同氣得一張臉像充滿氣的癩蛤蟆的肚皮,鼓脹鼓脹的跳動,想不到一直賢淑的皇后今天居然說出這樣的話,這不是要翻天嗎?
陳胤畢竟年紀(jì)尚小,見皇上震怒,嚇得兩腿打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父皇······父皇息怒······母后是為了大陳社稷,是為了父皇······”
“住口!”陳同暴跳如雷,陳胤雖然是他的兒子,可是出于對其生母的憎恨,陳同一直就沒給過陳胤好臉色,現(xiàn)在居然為皇后說情,陳同豈能容他多言。
“父皇······”陳胤擔(dān)心著皇后受到嚴(yán)厲的懲罰,盡管那不是自己的生母,可自小把自己撫養(yǎng)大,也有一定的感情,何況一旦皇后失勢,自己的將來更是未知數(shù)。
見陳胤還想說,陳同騰地一下站起來,惡狠狠地說道:“陳胤,你居然如此大膽,是受誰的教唆?你不要以為你是太子,就什么話也敢說,你要知道,只要朕一句話,說你是太子你就是,說你不是你就什么也不是!”
陳同把心中對陳胤的厭惡完全表現(xiàn)了出來,尤其是近段時間以來,總有人在他耳邊隱隱說陳胤的是非,更讓他的厭惡增加了幾分。
陳胤受到如此呵責(zé),眼淚一下子滾落了出來。
陳同依然不解氣,厲聲道:“怎么?朕這樣一說你就怕了,你不是太子嗎?你的膽量哪里去了?你怎么不再繼續(xù)慷慨陳詞呢?”
沈月娥實在聽不下去了,這哪是一個父親對孩子說的話,何況陳胤還是他親生的兒子。
“皇上!你太過分了!太子有什么錯?你怎么能這樣對待他?”沈月娥以來對丈夫的不可理喻極為不滿,二來畢竟母子情深,陳胤是她全部的希望和精神寄托,也大聲責(zé)問道。
陳胤是個懂事的孩子,也明白自己母子的地位危如累卵,母親這樣頂撞,恐怕會更引起皇上的怒火,急忙勸阻到:“母后,請你不要這樣對父皇,是兒臣不懂事,惹得父皇生氣?!?p> 陳胤勸完母親,又急忙匍匐到陳同腳下:“父皇,請你暫息雷霆之怒,孩兒不是為自己掉眼淚,而是為大陳的江山社稷······”
“滾!滾!你們統(tǒng)統(tǒng)給朕滾出去!”陳同不想再聽兩人絮叨,大手一揮,圓瞪著雙眼,厲聲說道。
沈月娥知道再說下去也起步了任何作用,說不定他一時沖動,正如他剛才所說,陳胤是否是太子,只是他一念之間,自己受委屈倒是沒什么,一旦陳胤太子地位不保,自己的一生心血也就付諸流水了。
“孩子,我們走吧!”月娥牽起陳胤,她的心已經(jīng)碎裂成碎片。
踉蹌著蹣跚的腳步,扶著不斷啜泣的太子,月娥踩著虛浮的腳步艱難地不出臨春閣。
她已經(jīng)不知道心痛,因為她的心已死;她的眼角沒有淚水,因為淚水早已流干。
望著寥廓的遠(yuǎn)方,遠(yuǎn)方一片黑暗,三閣中輝煌的燈火驅(qū)散不了那厚重而來的黑夜。
看不清路在何方,因為前面已經(jīng)沒有路,月娥奮力撐直身子,用力吸著渾濁的空氣,失神的雙眼望著看不見底的黑暗,長嘆道:“蒼天哪,大陳亡國不久矣!”
“母后······”陳胤茫然地看著母親,想要說一句寬慰的話,但那話為出口,已化作滿眶冰涼的淚水,順著臉頰直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