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聽著太子的回答,心里緊緊揪著,他對太子眾多美人在懷,倒是沒有什么,作為男人,他能深深體會太子的苦衷,就連自己也何嘗不向往夜夜溫柔,向往那些如花枝般招展的美嬌娘。
可是楊堅和獨孤的厭惡恰好相反,他嘴不能容忍的是不知守業(yè)之艱難,他一生提倡節(jié)儉,見不得鋪張浪費,見太子擺上這些華麗的器物,心里像插了一把刀。
“給你水晶盤,當然不能用來裝凍梨,給你夜光杯,當然不能用來裝淡酒。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只知道這些精美的器物要用來裝最精美的東西,你就會不斷地去追求最好的東西,你就會變得越來越貪圖享受,不思進取,甚至腐化墮落,你真讓寡人無比擔憂??!”
太子聽父皇當著眾人之面毫不留情地教訓自己,額上不禁冒出一陣冷汗,連忙說道:“是,父皇教訓得是,是兒臣貪圖一時享樂,兒臣這就令人立即毀掉這些?!?p> 楊勇嘴里承認著錯誤,心中卻大不以為然,美好的生活誰不向往,我不就是多幾個美人,吃穿用的東西好一點么?我可是當今的太子,未來的帝王,如果像平民百姓一樣生活,那還有什么皇家的氣質(zhì),是你和母后不懂得享受生活,卻偏偏要把那些東西強加于我,至于嗎?
楊堅可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蟲,哪里能一眼看穿太子的心思,見太子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心里的不滿稍微得到了緩解。
“寡人也賜給你一些東西,希望你能明白寡人的一番苦心,來人!”
聽到楊堅的吩咐,早已準備好的太監(jiān)立即手捧一個有些褪色的朱紅色的呈盤,盤里擱著一個黃布包袱,楊勇慌忙下跪,雙手接過,心里忐忑著,不知里面是什么。
“打開它!”隋主發(fā)話道。
楊勇懷著不安,輕輕解開包袱,映入眼簾的是折疊整齊的幾件舊衣。
“這是朕年輕時候穿過的衣服,至今都保存著,時時提醒寡人,不要忘記了過去那種艱苦的生活,現(xiàn)在寡人將它賜給你,希望也能時時提醒你,一定要勤儉度日,雖然做幾件新衣服,窮不了我大隋,但是奢靡之風一開,上行下效,就會無法遏止,更會迅速蔓延開來,甚至相互攀比,如果全國上下那樣,豈不是我大隋的無窮后患!”
楊勇哪敢為自己辯解,只得唯唯諾諾。
氣氛因為太子府的奢侈而變得沉默不堪,每個人心里堵裝著自己的想法,獨孤皇后知道皇上蒞臨太子府是有國事商議,她一向從不在這樣的公開場合參與到國事中去,盡管大隋天下是自己和丈夫的,但千古以來亙古不變的后宮不得干政的理念還是深深扎根在獨孤的思想里。
獨孤帶著元氏和蕭氏適時告退,向后堂而去。
獨孤剛剛坐下,侍女便進來稟報,說云昭訓再門外候召奉茶。
“叫她退下,我不用勞動她侍候!”獨孤沒好氣地說道。
元氏見母后對云昭訓動氣,一下子觸動心事,想起自從云昭訓進入太子府后,太子更是對她冷漠如路人,幾乎不再踏入她的寢宮,自己過著度日如年的寂寞生活,真是未語淚先流。
“母后······”元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酸楚的淚水早已淌滿雙頰,哽咽著連話都不知如何說起。
蕭氏在旁邊見此情狀,立即猜中了元氏之所以悲切地原因,這時候自己可要做好人,趕忙去攙扶元氏:“太子妃,你這是為何?”
獨孤見侄女如此凄楚,心里更隱隱作痛,狠聲道:“是不是那個狐貍精對你無禮太甚?”
“母后,那云氏對臣妾,她哪里將臣妾放在眼里,臣妾再她眼中連下人都不如,母后······”元氏泣不成聲,淚水像洪水一樣泛濫。
獨孤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幾,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的怒火似乎都快把這后堂點燃了,只聽她牙縫里蹦出一陣嘰哩哇啦的聲音。
元氏跟著也一陣嘰哩哇啦,只是聲音中充滿著哀切,而不像獨孤那樣怒火沖天。
一旁的蕭氏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兩人俱是鮮卑族,蕭氏怎么也想不到她們會說起本民族的話,一句也聽不懂。
蕭氏是漢家女,她可不懂鮮卑話,只是從獨孤暴跳如雷的動作,以及那張扭曲難堪的老臉和尖銳高亢的聲調(diào)里感覺出她是在發(fā)泄對云氏的不滿和對元氏的同情。
蕭氏看著眼前這一切,心里溢滿著不屑,更充滿著得意,家和萬事興,這太子府的后院已經(jīng)不再平靜,皇后支持元氏,太子寵愛云氏,這是兩堆干柴,一旦點燃,勢必成燎原之勢,只要著后堂起火,太子在這兩堆火上,即使不烤焦,也讓他焦頭爛額。
看這皇后的架勢,真不愧是一個悍婦,她的一言一行充分展示著作為一個少數(shù)民族女人那種彪悍強勁,別看她平時不言不語,一旦發(fā)起怒來,還真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這哪里像個母儀天下的皇后,簡直比那些罵街的潑婦還令人膽寒,看她那爆發(fā)出來的醋勁,而且還是因為侄女的事,都那樣猖狂,那樣浸入骨髓,可想而知,當今天子之所以那么忌憚,真是情有可原。
蕭氏也終于明白自己的丈夫為何對女人的事那么小心翼翼,為什么強壓著對美女的渴望,哪怕偶爾有些控制不著,稍有私寵,也是像做賊一樣,害怕讓人知曉,原來這樣的事一旦被皇后偵知,那可是要平地起驚雷的。
蕭氏更明白丈夫為何對待自己的媵妾那樣殘忍,只要她們有孕在身,可不管對媵妾有多寵愛,絕不會讓她們生下孩子,記得有一次,有一個媵妾隱瞞了懷孕的事,而且背地里偷偷將孩子生下來,丈夫不僅逼迫媵妾自縊而死,而且更是慘無人性地將自己的孩子也活活溺死。
虎毒不食子,當時蕭氏知道后,心中的寒意一直籠罩著,她當時想不明白丈夫為何那樣殘忍,毫無人性,如今從獨孤的表現(xiàn)看起來,蕭氏深深體味出丈夫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在兩人的交流中,蕭氏隱隱聽見獨孤口中不時冒出‘阿摩’什么的,阿摩是晉王的小名,這點蕭氏非常清楚,而每當獨孤說道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還流出一種贊許的表情,蕭氏猜測到皇后一定在贊揚自己的丈夫。
蕭氏的心安定下來,看來自己丈夫真不是一般人可比,他有極深的城府,做事滴水不漏,讓人抓不到任何把柄,就連如此挑剔的皇后對他也是贊許有加,將來一定是前途光明。
但蕭氏在欣慰的同時,也隱隱擔憂著丈夫手段如此之毒辣,將來一旦他實現(xiàn)夢想后,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維護著自己嗎?
想到此,蕭氏又不禁寒意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