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陰沉的,進入冬季的南方雖然不是大雪鋪天,但處在江邊的建康卻在凜冽的河風下,顯得特別寒冷。
好多天沒有看見一絲陽光了,小雨一直下個不停,那半個月前還一片蔥綠的梧桐,在雨水的浸泡下,油油的綠意已消退,殘留下斑駁的昏黃。
陰冷的天氣正如陳同的心情,他徘徊在宮中,焦灼不安地踱來踱去。
江總和童建業(yè)遭到彈劾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這可不是小事,分明是沖著自己來的。
有什么辦法能挽此危局呢?有什么理由能為兩人辯駁呢?雖然父皇還沒有做出決定,但在那如雪片般密集的奏折中,父皇一定已經(jīng)動了心。
兩人決不能下去,他們可是自己忠實的追隨者。
“太子是不是在為江總和童將軍的事?lián)??”寶兒緩緩走到太子身邊,輕聲問道。
“你怎么知道?”
“這事朝野上下早已吵得紛紛攘攘,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睂殐狠笭栆恍Α?p> “哎,不瞞愛妃,確實這樣,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兩人并無大的過錯,為什么有人就這樣揪著不放?父皇近段時間經(jīng)常得病,精神又不好,兩人又是父皇比較信賴的人,我擔心因此而加重父皇的病情?!?p> 寶兒自進宮以后,耳濡目染許多為爭取奪利,勾心斗角的事,知道這事其實是針對太子的,太子是她的天,他可不能因此而受到傷害,任何針對太子的行動都是對她直接的威脅。
見陳同對這事根本就找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心里一動:“太子,這事有點像前些時候皇叔新安王遭到彈劾一樣?!?p>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同猛然想起自己那個皇叔曾經(jīng)和父皇的關系是何等密切,就是因為那一份份奏折,父皇最終雖然沒有對他怎么樣,但很長一段時間兩人的關系還是比較疏遠的,至于后來怎么又走到了一起,陳同實在沒有那份閑心去關注。
“愛妃的意思是說······”陳同心中閃過一絲想法,但卻不敢確定。
“這事非同小可,太子一定不能掉以輕心,皇叔之所以沒有遭到貶斥,那是因為父皇知道他手中沒有實權(quán),而皇叔又天性疏懶,并不會構(gòu)成實質(zhì)性的威脅,而江總和童將軍不同,一個手握吏部實權(quán),一個手握重兵,如果他們有什么想法,那可是圣上的心頭大患,所以我猜想圣上不會對那些奏折視如不見。而且,這事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縱?!?p> 寶兒以自己的睿智,不僅看出了事情的真像,而且那背后操縱之人已漸漸清晰地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只是礙于陳陵和太子的關系,她不好說出來。
“我想也是如此,只是不知背后是何人所為,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陳同一臉憂郁。
“難道太子真的不知?”寶兒剛才話都說道那個地步了,不料自己的丈夫還是像一個懵懂的孩子,對這權(quán)力地位之爭竟然如此不上心。
“我確實想不出是何人所為?還望愛妃指點迷津!”陳同企求地看著寶兒。
“江總和童將軍也是太子的人,他們針對兩人,實際上是在剪除太子的羽翼,難道太子不知道對你威脅最大的人是誰?”
“愛妃是說二弟陳陵?”
“濟王素有謀奪太子之位的野心,太子難道一點沒有察覺?!睂殐阂惶岬綕?,心里便隱隱作痛,但她只當那是一場夢,她絕不容許陳陵傷害到自己丈夫。
陳同默然,他其實心里也明白幾分,只是實在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現(xiàn)在看來,二弟已經(jīng)開始針對自己采取行動了,自己該怎么辦呢?
退讓就等于把太子之位拱手送人,他雖然并不十分迷戀這個位子,但他明白一旦失去,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會成鏡花水月,就算為了自己身邊的女人,他也不能讓陳陵得逞。
可是自己該怎么回擊呢?這確實難倒了陳同。
寶兒其實心里早已有了計較,見陳同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于是笑道:“太子,深兒和莊兒已經(jīng)好久沒有去拜望他們的皇爺爺和皇奶奶了,我們何不帶著兩個孩子進宮去看看父皇和母后?!?p> “是啊,自從母后把深兒送回來后,一直沒有去看過他的皇爺爺,愛妃這個提議足見愛妃孝順之心,只是我此時心里亂無頭緒,哎······”
陳同嘆息著,現(xiàn)在事情既已明朗,他覺得連盡孝的心情都沒有了。
“太子不必憂心,且隨我進宮去,說不定事情會有云開日出的一面?!睂殐耗獪y高深地說道。
陳同對寶兒向來是言聽計從,便暫時將心中之事放下,帶著兩個孩子和寶兒一起進宮。
“寶兒,你對父皇和母后的孝順,比我這個做兒子的強多了?!弊隈R車上的陳同,想著寶兒這段日子總是找著理由進宮去問候,不無感慨地說道。
“太子,你可不能這樣夸我,對父皇和母后盡孝,是我應盡的本分?!睂殐褐t虛地說道,其實她經(jīng)常進宮,是因為她明白一個道理,只有和圣上多加親近,讓圣上覺得他們是自己最親近的親人,才會保著自己的地位。
既然陳同在這方面沒有任何特長,那只好自己親自出面,只是,她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陳同。
“要是別的兒媳能有你這番孝心就好了,母后也沒有那么多煩心事。”陳同在王皇后那里倒是聽到許多關于自己那些弟媳的閑言碎語,知道母親對那些弟媳頗有微詞。
“太子,你也不要這樣傷感,父皇有幾十個兒子,現(xiàn)在娶妻生子的就有三十多個,他們的妻妾加在一起不少于幾百個,如果人人都爭著去拜望母后,母后恐怕早就被累到了,何況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每個人的家庭、秉性以及想法是完全不一樣的,怎么能要求一致呢,皇家這么大一個家族,出現(xiàn)各種不順心的事是很正常的,我們只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是了?!?p> 其實寶兒本想說,圣上的這些兒媳之所以如此,多數(shù)還不是受她背后的男人的影響,是那些男人起著不好的作用,怎么能把過錯全部歸結(jié)到女人身上呢,像她這樣一心為丈夫著想的女人,寶兒相信陳同那些弟媳中,可能只有張楠算得上一個,即便如此,張楠最大的悲哀便是根本做不了丈夫的主,即使她不滿意丈夫那些做法,也無能為力去改變。
想到張楠,陳同卻恰好提到了她的名字:“哎,就說濟王妃張楠吧,明明是濟王在外地混不下去了,她才跑到宮里來,憑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以盡孝為名,蒙蔽圣上,哄得圣上開心,不僅沒有追究二弟的罪責,反而把他調(diào)到京城里來,而且還不安分守己,又不知給父皇惹下多少煩心事,要不是父皇一直深愛他,說不定早就不知落到什么下場?!?p> 寶兒一聽陳同的話,心里像堵了什么,看來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對各種事情一無所知,可他為什么偏偏就參不透其中的玄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