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不急不慢娓娓道來,聽得王皇后不住點頭,臉上浮現(xiàn)起一絲滿意的微笑:“寶兒,我聽吳媽說你在為孩子縫制衣服?”
“回太后,寶兒閑著無事,便想為孩子做些什么,只是寶兒粗手粗腳,又無經(jīng)驗,做得不好,可能不堪為孩子使用?!?p> 王皇后點頭贊道:“嗯,不錯,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番心思,難得!”
“寶兒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制席為生,母親在勞碌之余,還不忘在孤燈黑夜為寶兒縫補衣服,使寶兒認識到作為一個母親,孩子是自己一生的希望?!?p> 寶兒知道王皇后對陳同疼愛有加,雖然她一直沒敢正視面前這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但她卻能把握著王皇后內(nèi)心一定樂于就‘母親和孩子’這個話題展開談話。
“寶兒,你如今已有皇家骨肉,身份已然不同,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名分。”王皇后干脆把話再說明白一點,她相信寶兒也一定會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因為這是她應得的權利。
“回太后的話,寶兒未曾想過此事,寶兒只想一心一意照顧好孩子,讓孩子平安來到這個世界上,寶兒于愿足矣!”
王皇后想不到寶兒就是絕口不提自己本身的事,便笑道:“寶兒,你可有什么委屈,盡可說來,我為你做主。”
“寶兒并沒有任何委屈,此前服侍太子,生活富足,而今安心養(yǎng)胎,宮中所有人待寶兒如同自己的親人?!?p> 王皇后心中大為感動,寶兒的話也讓她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不由贊道:“真是一個好孩子,不愧同兒對你一片真心?!?p> 王皇后略一沉吟,說道:“傳我的懿旨,晉封張氏麗容為良娣,即日遷往光昭殿。服侍張良娣之人,由張良娣在宮中自己挑選,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攔,吳媽,你代表我常往探視張良娣,若有人膽敢胡作非為,即以宮規(guī)處置,不必稟報于我?!?p> 寶兒聞言急忙要拜謝,王皇后阻止道:“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回去以后,好好安養(yǎng),等你誕下麟兒,我還有重謝,自今以后,如若有人對你不公,可直接來找我?!?p> 寶兒得此殊榮,那些在太后身邊的人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在她們的記憶中,這可是太后第一次如此恩寵一個宮人。
寶兒晉封的消息傳到月娥那里的時候,她剎那之間像掉進冰窟窿里一樣,整個人凍在那里。
繼而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直往下落,手中那本經(jīng)書已經(jīng)被濕透了一頁又一頁,她都毫無察覺。
太后直接下懿旨,這可不是小事,這東宮的后院是她的地盤,她才是這里的女主人,太后直接插手東宮后院之事,這說明她已經(jīng)對自己不滿意,雖然沒有直接責罰自己,但自己這太子妃的尊嚴,從此可能就會一落千丈。
月娥早就有一種隱隱的擔憂,自從知道寶兒的事后,就憂心著寶兒必將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悄沒聲息的到來,而且是從太后那里壓下來的。
太后對于月娥來說,那是一座大山,她沒有絲毫能力去撼動,從那些傳下來的話語,月娥聽得出太后已經(jīng)將寶兒置于自己嚴密保護之下,任何人哪怕動了寶兒一根汗毛,也就是和太后作對。
還有那吳媽,別看只是留在宮中的太子的一個乳娘,可就連當今圣上和太后都對她禮敬有加,如今受命常來探視,其實就是太后派來監(jiān)督東宮之人。
月娥的心一陣陣撕裂般疼痛,她不知道從今以后自己何去何從,自己對寶兒的打壓,雖然有些不是出于自己本意,但卻是自己做出的決定,即使是代人受過,也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寶兒的榮升讓月娥感覺到自己實在承擔不起那種過錯,她不知道哪天就從這里落寞地搬出去,說不定那掖庭就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太子妃,懷王王妃前來探望。”春梅弓著身子,在月娥耳邊輕輕說道,寶兒的消息,也讓她們這些太子妃身邊的人懷著和太子妃一樣的心情。
月娥從悲痛中微微睜開盈滿酸楚的雙眼,懷王陳堅的王妃是她的堂妹沈湘君,此時來探望,也一定聽到了什么風聲,趕忙拿過春梅手中的錦帕,擦拭眼淚。
“姐姐,不必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你端莊賢淑,寬宏大度,有目共睹,未曾失德,你這樣傷心過度,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望姐姐為將來計,千萬保重身體。”
看著月娥憔悴的面容,湘君也是陣陣酸楚,作為女人,湘君怎么體味不出月娥此時的心境,但她能說什么呢,這事情既然出了,任何人已無回天之力,只有順其自然聽任其發(fā)展。
“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否則太后不會不通過我就作出這樣的決定。”月娥使勁伸直了一下腰身,費力地說出這句話后,她似乎心中輕松了些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難道太后做的就全對嗎?她如此厚待一個出身卑微的宮人,把姐姐之位置于何地?她這樣做,可以說開天辟地的第一次,居然不珍惜出身高貴的子婦?!?p> 面對堂姐,湘君也口無遮攔,面對姐姐遭遇的不公,她憤懣不已。
“妹妹,話可不能這樣說,太子這么多年沒有子嗣,太后也是著急,這是任何一個做母親的最關心的事情,如今寶兒有了身孕,太后當然要格外照顧,這也是情理之中?!?p> 月娥畢竟是個明事理的人,哪怕在這悲痛中,也沒有喪失自己的理智。
“誠如姐姐所言,但是太后對寶兒的恩寵也實在過分了,太后的懿旨完全是針對姐姐,防范姐姐?!毕婢絿佒?,依然堅持己見。
“妹妹不能這樣偏激,其實按照宮規(guī),寶兒的確也應該得到自己的名分,我想太后如此安排,都是從自己的孫兒出發(fā),無可厚非?!?p> 月娥說道此處,長嘆一聲,又說道:“湘君,還是何淑儀待你好啊,懷王更是對你寵愛有加?!?p> 湘君見提到自己的夫君。臉上立時洋溢起幸福的微笑:“陳堅要靠我們沈家來保著自己的勢力,當然對我要好些,他的母親何淑儀本是酒肆之女,要不是得到父皇寵幸,生下懷王,也不會有今天的榮耀,她這樣做,也算得上是不忘本。”
月娥看著湘君得意的笑顏,看著她美滋滋的俏模樣,容光煥發(fā),再想著自己,心里又黯淡了下去。
“我們沈家······”一言勾起月娥更多的憂思,自從父親病故后,她就像一只失巢的鳥兒,在風雨中飄搖。
“妹妹,叔父大人身體還好吧,小弟最近怎么樣?我們沈家現(xiàn)在就全指望他們了?!痹露鹦睦餇繏熘易宓臉s辱,雖然自己已經(jīng)嫁作他人婦,但嫁出去的女兒有誰不記掛娘家人。何況她之所以與太子締結(jié)良緣,一來皇家要靠他們這些大族維護,二來也肩負著振興家族的使命。
“父親和弟弟現(xiàn)在都好,只是當今圣上的恩寵不及以前了,有個族里的遠枝沈克勤最近倒是深得圣上恩寵。”
月娥輕輕在嘴里‘哦’了一聲,沉吟不語。
“姐姐,我聽說柳蔭也有身孕,你何不厚待她,將其孩子收為養(yǎng)子,將來也好有個依靠?!?p> 一語點醒夢中人,月娥雖然沉默不語,但在心底卻牢牢記下了湘君的建議,她對自己懷上龍嗣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何況太子對她日漸冷淡,有時經(jīng)過自己寢宮,也不會進來看一眼,月娥覺得妹妹這個建議不失為一個保著自己正宮位子的好辦法,只要柳蔭的孩子早出生,便是太子的長子,依照規(guī)矩,那就是未來的太子。
月娥想到此,便在心里暗暗祈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