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受害者視角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白光從云層透露出來，柳樹舒展枝葉，肆意抖動顏色小鳥嘰嘰喳喳，共同為這即將到來的燦爛而慶賀。
呼～
南風吹過，帶來了新鮮的空氣，卷拂著濕潤的泥土氣息，掠過隔夜開放的花卉，然后朝著城市而去。
可這一切都在一間土灰色的出租屋的門外停下了。
當楊志清一睜眼，他便又一次想起之前自己站在辦公室前被老板指著鼻子臭罵時的場景。
那個滿臉肥肉、眼屎未干的禿頂男人，小學英語都說不全的人，就這樣面對面、紅著臉對著自己破口大罵，具體罵什么他已經(jīng)記不得，反正就是很難聽很難聽的話。
有些句子甚至難聽到楊志清現(xiàn)在還未來得及完全回憶，身體就已經(jīng)開始血液倒流、沖冠睚眥了。
不用想，這一定是問候父母、怒斥未來和抨擊子孫這三招的組合，實在是陰毒至極，而且任何一個人聽完辱罵后，如果不作任何動作才反而證實了他嘴里說的話。
這也證明了當時他決定去痛毆那個老板的事是正確的。
把一直在頭上耀武揚威的死胖子，一腳踹在了地上，騎上去就打。
但現(xiàn)在回憶起來...
唉，還是太年輕了。
楊志清嘆息地搖了搖頭，然后穿著拖鞋、一身背心和褲衩地走進水泥色的盥洗間了。
他看了看鏡子里滿臉憔悴、雙眼布滿血絲的自己，即使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可就這個笑容看起來也是憔悴無比的。
楊志清想要刷牙，卻突然發(fā)現(xiàn)沒有牙膏了，就算他費勁全力地擠壓牙膏盒也怎么擠都擠不出一點來。
看來今天可以不用刷牙了，正好還能節(jié)省自己的時間，他阿Q式地想到。
于是只好用冷水拍了下臉，撒了泡尿，便離開了這里。
在洗漱過后，他吃了個簡單的早餐，然后就坐到電腦面前，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看上去精神點，懷揣著微不足道的希望打開自己在求職網(wǎng)站上賬號，看看有沒有收到回復。
電腦慢慢開機，藍色的光芒將暗淡的臉都照得亮了一些。
楊志清看到網(wǎng)站賬戶上面居然有紅色的氣泡冒出，好像真有消息，莫非今天他有機會？
心里慢慢地升騰了一點希望。
鼠標點擊。
楊志清剛剛?cè)计鸬南Ｍ?，又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給熄滅了。
只是網(wǎng)站后臺私信的一條信息。
“您好，您加入我北魯市求職網(wǎng)已經(jīng)快三個月了，目前還未收到任何一條面試邀請，請繼續(xù)努力！”
這到底是勸人努力找工作，還是勸人直接放棄呀。
楊志清一字一句地讀完，臉色也變得陰暗至極，眼神向下飄去，嘴唇不斷顫抖，心里充滿了失望。
雖然遇到這個結(jié)果，他并不意外，這大概是揍老板的代價吧！
自從陸生打了自己老板之后，然后被保安拉著報警，行政拘留了三天之后，他就直接出名了。
這種出名不是那種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網(wǎng)紅的出名，而是在所有類似他工作地方公司的老板耳朵里出名了，這就導致被辭退的楊志清想要再找一份專業(yè)對口的工作，卻沒有人愿意面試自己。
沒人想要一個暴躁老哥在自己的公司，特別是這種毆打老板的暴躁老哥。
所以就算他將簡歷投進去了，對方甚至也還打了電話，可又過了幾天，消息仍舊是是石沉大海。
現(xiàn)在如果不是靠著每天打零工賺點錢，他可能早就露宿街頭了。
想到這里，他就有些難受，鼻子的隱隱發(fā)酸哭，但又覺得哭不出來，只好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摸著大腿，有些愣愣出神。
找不到工作，這還不是最慘的，畢竟這年頭找不到工作的人多了去了。
更慘的是楊志清大學到現(xiàn)在談了三年的女朋友沒了，一開始他只以為是自己沒工作了，讓人家覺得沒有安全感。
于是忙買了一束玫瑰去哄，但到了人家家門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女友早就出軌半年多了。
如果不是這次他丟了工作，讓人家覺得差不多甩掉這個累贅了，可能要等到自己女友結(jié)婚了，楊志清才會知道真實消息。
他不記得自己是這么離開的，反正不外乎是失魂落魄、萬念俱灰。
在回來的路上，楊志清竟然還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老太太碰瓷，那個老太太也是瞧好了地段，肯定自己一個人少、沒有攝像頭的地方。
然后便直截了當?shù)靥闪讼聛?，“哎呦，哎呦”地叫喚著，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抓住了楊志清，不讓他逃走?p> 楊志清只好賠了兩千塊，才從能這個老太太手里離開。
等終于回到家里，楊志清才躺到床下沒多久，自己住的隔壁就燒起來了，因為火勢不大，加上發(fā)現(xiàn)得早，將其控制在那一間屋子里。
房東的損失并不大，只需要之后給房間重新上一次油漆就行了，而是楊志清就難受了。
因為房東并沒有其他空余的房間，所以他就一邊只能聞著隔壁的余留下來的塑料制品焦味，一邊看著被熏得烏漆麻黑的墻壁入睡。
更重要的是，楊志清的房間和隔壁房間的網(wǎng)線是連在一起的。
這次大火除了把家具了個大半，網(wǎng)線頭子也被融化斷了，房東看過了，要想恢復網(wǎng)絡，至少需要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的時間，他會待在一個無網(wǎng)絡的環(huán)境中，只能靠手機發(fā)送郵件。
這對碼農(nóng)出身的他來說，無疑是件痛苦的事情。
而如果他想要換個環(huán)境，還要另外再找地方，但基本上找不到，因為楊志清現(xiàn)在的住的地方就已經(jīng)是附近最便宜的出租屋了。
經(jīng)過這一系列眼花繚亂的事件之后，楊志清就算沒到萬念俱灰的地步，也幾乎差不多了，他甚至在晚上想著自己的什么時候自殺，還抱著這個想法入夢。
反正自己的父母早早地去世了，渾身上下也沒什么財產(chǎn)，孑然一身，就算死了也沒有人傷心。
像這樣的悲觀想法越來越多，越來越劇烈，最后差點要變?yōu)檎鎸嵉男蝿恿恕?p> 但就在行動的前一天，楊志清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和之前一直被人指責的夢不一樣。
這次的夢很真實，也很詭異。
在夢里，他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小鎮(zhèn)的中心是一座教堂，教堂上面則有一塊時鐘，令人驚奇的是時鐘上面足足有29個數(shù)字。
它似乎代表這里的時間單位，也就是過一天、或半天需要29個小時。
除去教堂，小鎮(zhèn)的其余簡直都是些平房或者庭院，偶爾在街道的不遠處存在著幾座石頭搭建的亭子。
天空是無比湛藍的，泥土是單調(diào)的一個顏色，如果不是這個世界有著種種不合理的地方，說不定楊志清還真以為它是另一個真實世界。
實在是因為它太寫實了，每一塊角落、每一點細節(jié)，都像是在現(xiàn)實刻畫出來的一樣。
楊志清玩過的所有游戲，都沒有辦法和它媲美，他指了指腦袋，苦笑一聲，該說不愧是自己腦子臆想出來的夢嗎。
只可惜...這么聰明的腦子。
唉～
他認為小鎮(zhèn)是夢境的另一個理由是，自己在那里存在的時間太短，而且控制的總是不合理。
第一次做這個夢，他夢見自己是一個幽靈在整個小鎮(zhèn)里面游蕩，但才飛了幾分鐘，就清醒過來了。
可能做這種清醒夢太放飛自我了，身體承受不住。
第二次做夢，還是這個小鎮(zhèn)，楊志清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只能控制中心艱難地滾動的那種。
還沒來得及滾多遠，他就被另一塊從天而降大石頭給砸成了碎片。
值得一提的是，在自己被雜碎之后，他是有痛感的，就像一個真實人類被石頭砸死一樣痛，直接痛得清醒過來了。
伸手一摸，背后全是冷汗。
也正是此刻，楊志清第一次腦子里出現(xiàn)了也許那不是個夢的想法。
只可惜，等到第三次做夢被砸碎了一點也不疼的時候，他又講這個想法拋之腦后了。
一般來說，一個夢連續(xù)做三次也差不多，可是他硬生生做了四次。
第四次，他不再是塊石頭了，而擁有一個布偶形的人類身體，渾身都是用那種超級廉價的黑心棉組成，但是能跑能跳，甚至還能做拿起地上的布帛劍亂舞。
可惜的是，他又被從天而降的大石頭砸死了，這次不是沒有疼痛，而是有些痛苦，大概就像一不小心將腳趾撞到柜子的感覺吧。
楊志清一種做了四天的夢，每一次的夢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甚至想著是不是老天在給什么警告，要不然怎么自己一做夢就死，另外也因為做夢是親身經(jīng)歷了死亡，懂得了那種痛苦可能比自己在夢里經(jīng)歷的還要痛，就果斷放棄了自殺。
他還自我鼓勵道，既然我連自殺的勇氣都有，還怕什么生活上困難。
更何況，就算要自殺也可以等到?jīng)]有錢了，去借完裸貸和高利貸后再自殺。
畢竟人死了，錢沒花掉是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