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被眾人說話聲吵醒,睜眼發(fā)現(xiàn)夏青蟬不在,立時趕了出來,一見韓玉奴主仆,她面上一沉,也沒有行禮,只迎上來對夏青蟬道:“姑娘,咱們回房吧?!?p> 主仆二人對江壁川拜了一拜,正要走開,韓玉奴突道:“夏姑娘,你既說我這主意極好,那我們同行如何?”
夏青蟬想起方才又與江壁川那般親近,這一路若都是那般,可大大不妙,有韓玉奴在,自己與他便絕不會再有機(jī)會獨(dú)處了,便笑道:“好??!”
他剛說完要讓她開心快樂,想來不至于駁回她的意思。
院中眾人同時看向他,果然江璧川對張豹道:“你讓人將韓姑娘物事搬來吧。”
他對夏、韓兩人冷冷道了告辭去了。
夏青蟬走回房中,幸得這次韓玉奴沒有再叫住她,她實(shí)是困極,竹香尚在替她輕輕蓋上被子,她即已睡熟。
第二天天不亮,竹香叫醒她,一面為她梳妝,一面笑道:“姑娘怎的同意與那韓姑娘同行?”
夏青蟬尚自睡意昏沉,只迷糊道:“她來賑災(zāi),總是好事。再說咱們已經(jīng)知道她心術(shù)不正,以后防著她些,想來無妨?!?p> 竹香沉默了一會,又笑道:“姑娘,你昨晚得的這新指環(huán)真好看,是江樞相給的?”
夏青蟬笑道:“是,我也覺得極好看,不知他哪里尋來的。”
說起新指環(huán),她困意頓時消了大半,舉起手來讓竹香看那金環(huán)光芒如何照透指骨。
竹香本想提醒姑娘這算私相授受,見夏青蟬這般喜愛,也就罷了,她一介胡人,本不大將周國禮教放在心上。
這日夏、韓二人同車而行,說起閨閣瑣事,倒也相合,不知不覺天色漸晚,車停了下來。
竹香與翠煙皆在外笑道:“可算到了!”
上前扶兩人下了馬車。
合州城前些時剛被決口的河水沖過,江府一行人所居乃是騰出來的知州府,沖毀各處雖已倉促補(bǔ)起,卻不知何故,仍處處透著殘破之相。
夏青蟬下得車來,見江璧川遠(yuǎn)遠(yuǎn)正與誰說話,他聽見這邊動靜,突地看向她。
夏青蟬見他面色有些擔(dān)憂警覺,立時記起他幾次提到旅途辛苦,想是在看她可嫌棄這府衙。
她也不看他,只帶笑對竹香道:“我喜歡這里,看著怪有趣的?!?p> 他自然聽不見,但他心細(xì),看竹香反應(yīng)也能猜出她說了什么。
再看他時,果然已專注與人說話,不再望向這邊了。
其實(shí)住哪里都無礙的,她并不介意這些小事。
夏青蟬心中嘆息,前世也是這樣,璧川精細(xì),有話又不說出,事事需揣測他心意而行,真的太累了。
正想著,韓玉奴皺眉道:“偏遠(yuǎn)州縣府衙果然破敗,怎的一股子怪味?”
夏青蟬笑道:“合州離京城陸路不過三日路程,也不算偏遠(yuǎn)了,我?guī)Я讼銧t香丸,待會讓竹香給你送去?!?p> 韓玉奴笑道:“難為你伶俐,倒想得周到?!?p> 竟是對使女說話的口氣,夏青蟬此時心思不在此處,渾不在意,倒是竹香皺了皺眉。
到得房中,很快這府中的仆婦端來晚飯,主仆吃過飯,竹香鋪設(shè)房間妥當(dāng),又將香爐香丸給隔壁韓玉奴房中送去了。
她回到房中,見夏青蟬正將一件穿著睡覺的絲質(zhì)中衣在熏籠上烘暖,趕緊道:“我來吧!姑娘累了一天了?!?p> 上來接過,又笑道:“姑娘,這府衙熱鬧得很呢!”
夏青蟬走到鏡前,自己慢慢卸下釵環(huán),漫不經(jīng)心道:“想來合州城大半被水沖毀,權(quán)貴都擠在這里居住?”
竹香笑道:“那倒沒有,那樣還了得!這里除了咱們和江樞相、韓姑娘,還有合州此地的都水監(jiān),他也是決口后從京城派來這里的,就是我們下車時與江樞相說話那人。”
夏青蟬搖頭道:“我沒注意,你又如何認(rèn)識這都水監(jiān)的?”
竹香道:“出發(fā)那日清晨,姑娘尚在早飯,我與大雙閑聊,她說起治水若成功,乃是極大的政績。這都水監(jiān)是大將軍范普唯一的兒子,決口后特意安排他來這里,好博個大好前程的。”
她將衣服仔細(xì)鋪好在熏籠上,趕過來給夏青蟬卸妝,又道:“大雙說這范都監(jiān)與江樞相平定南召國時并肩作戰(zhàn),好像是江樞相的朋友?!?p> 他有朋友?
夏青蟬立時問道:“這都水監(jiān)叫什么名字?”
竹香立住想了半晌,方道:“不知道,肯定姓范就是了?!?p> 夏青蟬笑道:“范將軍的兒子自然姓范!他看著是個什么樣的人?和江樞相差不多嗎?”
竹香噗嗤一笑,搖頭道:“差遠(yuǎn)了。這范都監(jiān)雖是將軍之子,卻生得蒼白瘦弱,看著沒有什么精神不說,我看他神情還有些怕江樞相似的?!?p> 想了想又道:“他們年紀(jì)倒差不多大?!?p> 夏青蟬點(diǎn)點(diǎn)頭,心想同住這府衙中,以后橫豎有機(jī)會能見著他的這個朋友,倒也不急。
主仆二人又閑閑說了幾句,府衙中仆婦提過熱水來,夏青蟬沐浴后睡下,竹香也如平日,在夏青蟬臥房置一條長榻,鋪設(shè)齊整而眠。
第二日一早,韓府的幾個小廝與年老仆婦出門買米賑災(zāi),韓玉奴與翠煙因著連日辛勞,仍在休息。
竹香拿出更多行李、盡力安置房間更舒適些,夏青蟬一時無事,走出房來。
四周并無可看景致,她摸索路徑,走到后面花園,見花壇皆被沖毀,雜草倒是長得極是旺盛,高可齊膝。
她心中擔(dān)憂治水不成,信步亂走,突地腳下有人叫道:“你踩著我了!”
夏青蟬一驚,趕緊后退,又連聲道歉。
今日晴朗,園中長草柔軟干燥,原來有人躺在上面曬太陽。
夏青蟬見那年輕人面色蒼白,身軀窄瘦,不知是否竹香所說那都水監(jiān)?
她心中好奇,將他細(xì)細(xì)打量一番,見他雙眼細(xì)長、黑白分明,眼神澄明,想來不是壞人,便問道:“你是范都監(jiān)么?”
那少年脫下鞋,揉著被她踩到的腳跟,懨懨道:“我叫范子野,確實(shí)是來治水的都水監(jiān),不過治水的事我可一概不知?!?p> 言下似是頗為氣惱竟有人讓他來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