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不知多少次與他緊扣雙手,如今被他這樣松松牽著,她心中稍覺不慣,手指一動,江壁川好似與她心意相通,兩人突然十指緊緊交握。
夏青蟬腦中雖仍混沌,心中卻安定下來,身上顫抖漸止,依附他而行。
一到地面,江壁川便松開了手,兩人到了船上,他吩咐艄公開船。
夏青蟬任他將自己送到家門前,江壁川逼她視線與自己相對,正色道:“夏姑娘,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日會再來,你不要忘了?!?p> 夏家眾人皆以為她是去寒英閣了,宋娘子開門,見有年輕公子送她歸來,又驚又疑,待要問時,那公子長得那般好,又衣飾華貴,不敢開口。
夏青蟬回到房中,不理張錦詢問,只推說身體不適,不想說話,躺下很快睡著了。
傍晚時分周慎方親自上門,背開仆婦使女,低聲將來龍去脈細(xì)細(xì)告訴了張錦,張錦驚怒后怕不已,跳起來打了他好幾下,周慎也沒敢哼聲。
大雙送了些朱砂鎮(zhèn)神丸到門上,張錦進(jìn)夏青蟬房中輕輕喚她起來,吃過藥丸,兩人低聲說話。
夏青蟬仍伏在軟枕上,張錦坐在床沿嘆道:“蟬兒你也太糊涂了些。周慎他這段時間不眠不休,頭腦不靈才上了當(dāng)!我當(dāng)日便極力反對,你怎的陰奉陽違,也跟著他胡鬧?你放心,我絕不饒了他!”
夏青蟬吃過藥,精神已大恢復(fù),笑道:“我又無事,不用你給我報仇去。再說你的周提刑英勇得很啊,一路追蹤到了龍首老巢?!?p> 張錦恨道:“他英勇什么!他是剛巧碰到了江樞相!”
將周慎經(jīng)歷對夏青蟬說了一遍。
她說完又道:“周慎說那侯小乙好生厲害,你出來之后,他一人進(jìn)去輕松就將那十二人殺了大半,這時張副將帶兵趕來,張副將親手殺了那花魁娘子……”
嘆息一聲,又道:“周慎插不上手,見龍首不動,走到他跟前,才發(fā)現(xiàn)龍首已死,蟬兒你說奇不奇?周慎說他椅下還有地道,可惜沒機(jī)會用了,他本來也七八十歲了,大約是老死的。”
夏青蟬聽張錦說忘憂洞,懼意又起,正努力不去想龍?zhí)蒙系氖拢瑥堝\卻自言自語道:“所以這何惜惜她是嫉妒你,想讓你和她以前一樣在龍?zhí)檬苋?。她買通那嘍啰,對了,原來那嘍啰與她和龍架兒都是在龍首身邊長大的,難怪那等經(jīng)得住拷打。
那嘍啰對周慎建議讓你出面引龍首出來,她知道龍首必會安排后路的,所以親自來通知龍首金礦是騙局,好讓龍首惱怒于你,將你帶到龍?zhí)脩土P。”
夏青蟬道:“我昨天在龍?zhí)靡膊碌搅?,她?yīng)該就是這樣計劃的。周提邢可知道江樞相怎的會在那里?”
張錦笑道:“江樞相主持新政,也想捉住龍首??!樞相聽說了那嘍啰之事,也提去審了一審,竟審出何惜惜真正的計劃來。
他派侯小乙跟著周慎,昨日可不就找著了劉家那地道?他們在地道盡頭等著,果然見到你們出來,這才救了你們,又將龍首下落找到。
蟬兒,虧得你和周慎運氣好,江樞相剛好在整頓梁州市面,要管忘憂洞的事,不然...昨日當(dāng)真不堪設(shè)想?!?p> 夏青蟬搖搖頭,不是她運氣好,是命中注定她就是會遇到江壁川。
夏宅時,她的貼身使女叫桐兒。
桐兒家已在夏家服侍過兩三代人,她年紀(jì)與夏青蟬差不多大,兩人都沒如何出過夏宅,是以雖老嬤嬤們看見便要皺眉說教,她兩人私下卻極是要好。
抄家前不久,一夜兩人聽得嬤嬤們睡熟了,低聲說悄悄話。
桐兒道:“姑娘,我今天聽見爹娘商量要給我定親,我不愿嫁人,姑娘幫我求求老爺吧?!?p> 夏青蟬低聲問道:“你怎的不愿嫁?是因為那人不好么?”
桐兒搖頭道:“我不知來說親的是什么人家,只是天下難道還有好過咱們這兒的地方?”
夏青蟬輕聲笑贊道:“好丫頭?!?p> 又道:“不然我明日讓爹爹打聽是什么樣人家,你再定嫁不嫁,如何?”
桐兒道:“不管什么人家我都不嫁。姑娘前幾日不是說要一輩子在家中陪老爺么?我陪姑娘?!?p> 夏青蟬笑道:“那也好?!?p> 兩人又分別躺下,半晌桐兒突然問道:“姑娘,如果真要嫁人,你想嫁什么樣的男子?”
夏青蟬已快要睡著,聽了這話,迷迷糊糊道:“像爹爹這樣待我的。咱們現(xiàn)在不是每天都挺開心嗎,我想要嫁了人以后,日子也如現(xiàn)在一般。”
桐兒點頭同意,又問道:“就這樣?”
夏青蟬從床上坐起身來,想了想,又笑道:“還有,他自然是要長得很俊,最好是我見過的最俊的男子。還有,他說話要很溫柔,我可不喜歡粗聲粗氣說話的人。還有,要總是笑瞇瞇的,我可不喜歡人沉著臉。哦對了,爹爹喜歡穿松花色,我一直覺得太是鮮艷了些,我嫁的人得穿.....石青色吧,而且不能是團(tuán)花紋,得是黑色珠兒線纏枝紋?!?p> 桐兒點頭道:“極是極是,我也不喜團(tuán)花紋的?!?p> 這時外面老嬤嬤翻身,竹床響動,兩人立時噤聲躺下,畢竟年齡尚小,很快便睡著了。
不久之后夏宅遭難,夏青蟬寄居江府一年,她那時仍一心想死,除了每日貼身照顧的大雙,目不見外物。
她到江府不久便隱約察覺大雙身后總有人擔(dān)憂看向自己,可是從來沒有興趣抬頭看過那人。
第二年深秋,抄家已過去一年。
一日她早上起來,突然聞到滿室桂花香味,問起大雙,大雙笑道:“姑娘能聞到味道了!那一株大桂花樹已開了將近一月,倒也沒如何殘,姑娘不如去院中看看?”
她點點頭,洗漱穿戴,這才發(fā)現(xiàn)胭脂水粉、頭面服飾雖都是新制,卻與家中用慣了的相差無幾。
早餐吃的西域糖奶粥,京師人多有不慣,爹爹常笑說只有夏宅胡人廚子能做,原來這江府也有。
她嘗了一口,甜甜的,這方想起自己已許久沒有嘗到過食物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