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昉道:“那江樞相不是心儀這夏姑娘么?意歌,你這次提起這夏青蟬,倒有些真心似的?!?p> 林意歌淡淡說道:“我看她倒有些夏之儀的風骨,不是趨炎附勢之輩,我父親一向暗暗羨慕夏之儀活得自在任性?!?p> 趙昉冷冷道:“活得自在容易,只是看看夏之儀下場如何?他這唯一的女兒當日何等嬌貴,如今也不過淪為當紅寵臣與權(quán)貴的獵物罷了。”
林意歌冷冷道:“你這樣惋惜夏青蟬身世,何不把她收了?省得她流落在外,被我們利用。當日你好心帶路,誰知不是看上她了?”
趙昉笑道:“我不喜歡長得不利生養(yǎng)的女人。意歌,你猜我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林意歌轉(zhuǎn)過臉不理他。
趙昉見她生氣,將臉湊到她跟前道:“……意歌,你猜我最喜歡你什么?”
林意歌聞言面上微紅,心中想著自己若知廉恥,現(xiàn)在便該起身出門,但依趙昉脾氣,自己若起身他定不會挽留,那樣便聽不見他最喜歡自己什么了。
她面上佯怒,身子卻是一動也沒動。
趙昉笑道:“我最喜歡你這冷若冰霜、對我不理不睬的樣子?!?p> 林意歌起身便走,趙昉在她身后笑道:“你趁人不注意去了也好,這云靜觀名聲可不太好。”
林意歌這才想起之前聽家中女眷們低聲說起過,城外一些道觀假做清修之地,其實私下做些丟臉的勾當。
又想到此地布置奢華,還有那畫中道姑,面上皆妖冶嫵媚,再想到趙昉一向為人,這里定是那種地方無疑。
她急怒攻心,忍不住回身罵道:“趙昉你真是太不像話!”
趙昉只是大笑,林意歌見他背后轉(zhuǎn)出幾個道姑裝束、濃妝艷抹的女子來,不敢逗留,急急去了,坐上馬車仍是心跳不止,回到家中只說方才出門采買頭飾著了涼,晚飯也沒吃,草草歇下了。
轉(zhuǎn)眼便是元宵。
雖是國喪,陛下與民同樂,今夜仍如往年,在天街搭設(shè)燈山。
張錦自從聞得夏青蟬竟從未看過元宵花燈,便日夜盼著元宵快到,好不容易捱到這日。
天剛泛白她便起床,下廚濃濃點了一盞胡桃芝麻茶,親自端到夏青蟬房中笑道:“蟬兒,你快起來!嘗嘗我做這盞阿婆茶,晚上也有人賣的,你到時再吃一盞,告訴我誰做的好吃?!?p> 夏青蟬睡得正好被她吵醒,知她性急,不忍心責怪,緩緩起身笑道:“怎的這么早就闖進人屋里來了?我不用嘗街上的,你做的自然最好吃,待我先洗漱梳妝。”
梳妝畢,兩人吃過阿婆茶,又將這段時間制的花燈在院中四處掛上,又讓宋娘子等買了無數(shù)外面花燈來,將夏家點得熱鬧之極。
轉(zhuǎn)眼到了傍晚,兩人對鏡理了理妝,出門而去。
租來的馬車慢慢駛近御街,人多了起來。
夏青蟬聽外面熱鬧,掀起簾子,只見街旁廊下被各色花燈照得通明,說書的、賣藝的、賣吃食的、賣玩物衣飾的種種不絕。
以前元宵節(jié)都是與爹爹在家中度過,雖也張掛花燈,卻不如街市上這般熱鬧。
她心中喜歡,看得入了迷,張錦見狀,道:“下車去走著才好玩呢!咱們要不要下去走一會?”
夏青蟬想了一想,夏宅時,家中有個愛聽話本的老婦,以前背人處對她和貼身使女說過元宵夜書生與小姐的故事,她害怕登徒子書生,便搖了搖頭,笑道:“我不下去。馬車上看得挺清楚的”。
張錦無奈,只得答應(yīng),行人越來越多,馬車走走停停,張錦突然叫道:“哎呦!那不是我哥哥嗎!”
原來車已行到清風樓前,一樓散座緊臨大街坐著一桌年輕士子,上首正是張齊。
張錦見都是年輕男子,不便上前,讓車夫去請哥哥過來說話,元宵節(jié)男女之防不如平日嚴謹,她也沒有想到夏青蟬需避讓。
很快一個修長身影走來,張錦掀起布簾,來人溫潤有禮、眉目間微帶肅穆,正是張齊。
張錦跳下車,夏青蟬也跟著下來,含笑對張齊福了一福,張齊一揖還禮。
張錦用手絹包了一包荔枝遞給哥哥,說:“這是我和……夏姑娘買著的,你帶回去給爹爹嘗嘗。”
張齊笑道:“我待會自己去買罷,你們留著。你二人如今是要去宣德樓看燈山?”
他雖說你們二人,眼睛卻只看著夏青蟬。
夏青蟬見他眼神溫暖,也笑著回道:“對啊,張錦說那里好多好吃的?!?p> 她話音剛落,一個黑瘦漢子卻突然從三人中間擠過,一邊喃喃說:“好不要臉,大晚上勾引黃花閨女。”
張齊聞言正待發(fā)怒理論,但他天性淳厚,一向待己比待人苛刻,想到自己確對夏姑娘有意,乃是理虧一方,便沒有做聲。
夏青蟬見那漢子尖嘴猴腮,眼睛又圓又大,眼珠咕嚕嚕亂轉(zhuǎn),心想這人長得像個猴兒,果然張錦一把抓住那漢子罵道:“黑瘦猴子!你嘴里胡說什么!”
那漢子雙眼一瞪,道:“我怎的胡說?我看這太學生笑迷迷地,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這位姑娘瞧,顯是不懷好意?!?p> 他轉(zhuǎn)頭對著夏青蟬,語重心長說道:“姑娘,京師太學生最壞的,成日只知去勾欄瓦舍,吟詩作詞,自稱風流,你可得小心些?!?p> 張齊滿面紅窘,士子中雖有風流的,他為人端方,從不曾去過風月場所,今日在夏青蟬面前被人奚落,他心中著惱,聽這漢子說話帶著南境口音,皺眉道:“南蠻子當真無禮?!?p> 張錦正待與那漢子分辨,張齊示意她不必,那漢子趁機走開了。
張齊對兩人道:“南蠻粗魯,不知京師風俗,咱們別放在心上?!?p> 京師元宵這日青年男女多有結(jié)伴而行的,略微交談并不算逾越。
夏青蟬笑著點頭,其實她以前與父親出門,下車之后也從沒有刻意避開過男子,偶爾京中有什么新鮮事,父親帶她出去看,從未要她嚴守男女之別過。
在江府時,江壁川更是一向溫和謙遜,從不曾流露過嫉妒之意,當然,江府往來的大都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