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兩黃金的酬勞令在座的各色客人無不動顏。
北宋主流的交易貨幣仍然是以銅錢為主,能夠使用白銀交易的已屬罕見,而以黃金為酬的,那就更為稀少了。
尤其在這韶州一帶,雇主了不起的也就是以白銀為酬罷了,像這種一下子就以五兩黃金為酬的還真不多,出手算得上是非常闊綽了。
昏暗的腳店里依然顯得不動聲色,只是偶爾傳來凳子挪動、或是有人把玩兵刃的聲音。
一個衣著奇異的獨眼怪人轉著一只眼珠向四周看看,見無人出來接單,鼓了鼓勇氣站了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下,向著范志和所在的那張桌子慢慢走了過去。
“這單我——”
獨眼怪人的話音未落,一柄鋼刀陡然從他的下腹方向斜切上來,凌厲的攻勢迫使他不得不急忙倒退數步以避刀鋒。
獨眼怪人大喝一聲,伸手腰間正欲拔劍反擊,一只胖腳不知何時已經伸了過來,只在他的手腕處輕輕一蹬,尚未拔出的劍便復歸原處,劍鄂死死的卡在鞘口里,再也拔不出來。
“嘿嘿,承讓,承讓!”
一個胖大和尚拱著手從黑暗中站起,因為他的身形實在過于高大,以至于原本間距很寬的桌椅都被他撞翻在地,登時發(fā)出轟隆的一聲巨響。
排列整齊的桌子因為間距不夠桌高的原因,都如多米諾骨牌一般依次向前倒去。
閃爍的燈光下一陣身形移動,店小二恍然之間已經來到即將要被推倒的一張桌前,單手向前將桌子撈住,然后慢慢扶起。
“小心,這里的桌椅都很貴的?!?p> 胖大和尚扶起身前的一張桌子,笑道:
“龜翁,知道您老的千佛手快如閃電,不然灑家如何能賠得起這些桌椅,哈哈?!?p> 真正的武人在交手之間其實早已高下立判,獨眼怪人摸著痛入骨髓的手腕,知道對方剛才尚未使出全力。于是識趣的向他拱了拱手,退回自己的座位不再吭聲。
胖大和尚挪動著步伐地震一般走向前來,倒不急著坐下,而是目光兇狠的向四周人群里掃視一圈,見沒人有意上來挑釁,這才呵呵笑著向人群里拱拱手道:
“那各位,承讓了,哈哈!”
“胖和尚,誰要承讓你了?你一個出家人,不在家好好吃齋念佛,卻來這里干起了殺人的勾當。呵呵,也不怕佛祖怪罪下來,叫你永世不得輪回。”
一個細聲細氣的女人聲音從人群里傳出,胖和尚還沒來得及回頭,一雙鴛鴦鉞已然閃著寒光劃至胖和尚的脖頸。
胖和尚驚呼一聲,急忙提刀從脖頸處向外用力揮出,只聽當的一聲,火花四射之下,鴛鴦鉞被刀身巨大的力道震得向后退卻數步。
胖大和尚疾步跟進,猿臂舒展挾著鋼刀一躍而起,裹挾著一股驚天力道從天劈落。
手持鴛鴦鉞的女子輕輕側身閃過,斜刺里一對青龍錘猛的穿出,直取和尚腰肋之處。
和尚情急之下急忙收起刀勢橫刃切來,以刀面阻擋側面襲來的銅錘,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只聽一聲悶響,和尚腰肋之處被力大無窮的銅錘震得一陣發(fā)麻,急忙退步閃開,收勢怒道:
“以二敵一,算何本事?有種你們就和灑家單挑,灑家若是輸了,把這單生意拱手相讓也不在話下!”
對面二人齊聲笑道:
“我們雌雄雙煞向來同體,進則同進、退則同退,從未有分開迎敵的時候。胖和尚,你若嫌自己一個人勢單力薄,不如也娶個婆姨,那時不就也能雌雄同體了嗎?”
胖和尚被這二人打趣的騷耳撓腮,又見眾人都被他倆逗笑的捧腹不止,越發(fā)覺得臉上無光,憤怒道:
“哼,以多欺少,還這么多借口!我和尚吃肉喝酒、殺人越貨,可唯獨就是不近女色,這也算灑家心中一道佛光照耀,你們懂什么?
你二人盡管放馬過來,今日大不了魚死網破,你們既然不讓灑家如意,那就休怪灑家也讓你們不痛快!”
胖和尚說著話已將鋼刀丟棄,抬起右腳向上一踢,從凳子上挑起一柄日月鏟雙手握住,舞個花式立定。
“來吧!”
雌雄雙煞齊頭并進,鴛鴦鉞和青龍錘帶著破風之聲雙雙向前劈刺,胖和尚也不糾纏,盡量蕩開一個圓圈,將二人排斥在他們短兵器的攻擊范圍之外,自己則盡情發(fā)揮日月鏟的長大優(yōu)勢,左鏟右刺、以一敵二,倒也絲毫不落下風。
兵器無眼,可店小二卻總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保全桌椅,并絲毫不被雙方利器所傷,惹得諸多看客對其贊嘆不已。
雙方膩戰(zhàn)了四五十個回合依舊不分勝負,這時座中突有一人拔地而起,躲過雙方兵刃交加之后,只輕輕插著日月鏟的空當右肘向上一頂,便將胖大和尚推個趔趄,摔倒在地。
回身借著劈過來的青龍錘順勢往上一踏,縱身翻過雌雄雙煞的頭頂,刀背向下接連敲開鴛鴦鉞和青龍錘,制止二人道:
“請各位英雄就此罷手!”
屋里昏暗,眾人一時難以看清來者面目,只在燈火閃爍間依稀看到他臉部有塊又長又深的刀疤。
刀疤臉說著收起手中的鐵環(huán)刀,向著三人微微一拱手。
“諸位英雄功夫了得,為了這區(qū)區(qū)五兩金子就大打出手,蒙某實在為各位感到惋惜。
如今有一單大買賣就在眼前,三位英雄若肯助我一臂之力,到時別說區(qū)區(qū)五兩金子,蒙某定當以十倍奉還!”
三人見他武藝高強,似不在自己之下,如今又許下十倍黃金相報,彼此看看,哼了一聲,各收兵器。
蒙虎點點頭,而后走到范志和桌前坐下,凝視了對面的年輕男子一會兒,問道:
“你要殺的,是云門寨的羅曼?”
范志和陡然一驚,依著這里的規(guī)矩,等到有人接單后,雇主與殺手為掩人耳目往往都是私下交易,因此他直到此時還并未透露自己要殺何人,為何此人竟一言猜中?
“你……你怎么知道?”
“呵呵,這你就別管了,總之我知道你想殺他就是。不過,云門寨防守嚴備,又有那呼延慶日夜不離羅曼左右,你想殺他,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這些事你、你如何知曉,你究竟是何人?”
范志和驚恐的看著對面的男子,語氣之間不禁有些顫抖。
“哼,何人不何人的有何打緊。你只需知道,我與你有著同樣的目標就是?!?p> 說完扭頭對那店小二笑道:
“小二,那十兩金子都是你的了?!?p> 起身向門外走去。
********
話說吳有用那日回到山寨,第一時間就向大王羅曼出賣了蒙虎,并表明自己鮮明的立場,是絕對唯大王馬首是瞻,不敢存有絲毫二心的。
羅曼摸著下巴沉思良久,知道這個名叫蒙虎的人必然來者不善,誰知道他還有沒有再聯絡山寨里的其他人?
雖然羅曼信任山寨里的人對他忠誠,但當此特殊危難之際,他不得不萬事小心謹慎、以防不測。
叫過張大彪對山寨防守重新進行了一番規(guī)劃,并在寨外各緊要通道秘密布下陷阱和暗哨,以加強防守。
山寨也隨之進入紅色警戒狀態(tài),要求對來往人員嚴密盤查,并派人下山聯絡龐知縣,請他發(fā)下海捕文書緝拿刺客蒙虎。
呼延慶現在連睡覺都睜著眼睛,一對鋼鞭更是夜不離手,他覺得只要有自己貼身護衛(wèi)羅曼,那就決不會有人能夠傷害自家兄弟。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間半月已過,山寨無事。
這日過了正午,一輛馬車沿著山路逶迤而來,奉知州尹成川之命特邀羅曼前往府中赴宴。
信中還特別交代,說是知道羅曼與自己的小妾早有舊交,因此今日特意叫了她來相陪勸酒,還請羅曼務必賞光,一定要來捧場。
羅曼對于這些官場應酬一向反感,況且這位尹知州對自己也是多行不義,因此以山寨事務繁忙為由,斷然拒絕了他的邀請。
臨近傍晚時候,韓平帶著幾名一同下山制茶的師傅嚎啕著奔上山來。幾人臉上均是滿臉的淤青傷痕,韓平嘴角流著血道:
“大王,那范志和知道是我們在背后幫助趙蠡,今日帶了一群人過來砸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