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太傅府的禁地,雖然你是客人,也不能哪里都去!”木恒來到一座巨大的假山前方不遠處,女子卻在此時追了上來,擋住她的去路。
木恒看了看她,“有理,別人家的地方確實不能隨意走動。”
見她不再往前走,女子頗為滿意地笑了笑,自覺眼前這個氣質(zhì)有些澄然,甚至可以說是清澈的人,雖然是一個五鏡強者,但還是挺好說話的嘛!哪像師父那樣虛無縹緲的,理都不理人。
想著這些,她忽然有些得意,正準備在說些什么,便聽木恒說道:“那我讓它出來見我好了?!?p> 話音剛落,木恒便伸出食指在空中虛虛一點,如同平靜的湖面忽然生出微瀾,一圈漣漪蔓延開來,引得前方的假山顫了一顫。
伴隨著仿佛山岳拔起般的聲響,一道巨大的身影緩緩從假山中浮現(xiàn)而出。
一雙攝人的獸瞳,陰云籠罩般的龐大身軀,黑白相間的毛發(fā)亮麗如新,就像是世上最名貴的絲綢,這竟是一只世間罕見的白虎!
白虎威嚴的眼眸此時有些沉靜,或者說是溫順,四膝及地,它就這樣匍匐在了地面,如同臣服,更像是虔誠。
白服女子已經(jīng)傻了眼,她不知道白虎這在做什么,想著的是這位太傅府都要供著的祖宗竟然主動出來見人了!看著竟還是這么乖巧?!
木恒看著白虎,在神識中說道:“與人類結(jié)緣可是爾等真實意愿?”
“不敢欺瞞,確乎吾等意愿?!卑谆⑻ь^看向她,在神識中說道。
“其他獸族為人奴役,心中是何感想?”
“其他種族與吾無關,弱肉強食,只此而已?!?p> “遵循本心,也可?!蹦竞愦_定對方還是強大冷酷的代表,比起龍族來也不會遜色多少,只是少了許多的高傲,平靜說道,然后起步離開。
白虎知道這是對方給予的一些認可,準確的說是許可,恭敬點頭,待木恒走后便起身回去。
留下那名白衣女子在風中凌亂。
……
不久后,商猷便已帶螢袖來到太傅府的一方長廊庭院中。
木恒自外處走來,向少女點了點頭。
螢袖身形有些消瘦,臉色有些不健康的白色,向她盈盈一禮。
初秋的輕風拂過,吹起二人的發(fā)絲。
“你要明白,不是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報?!蹦竞憧粗f道。
很多人包括商禮在內(nèi),都會認為螢袖之所以答應成親,只是因為心灰意冷,轉(zhuǎn)將心意投他人,但木恒能夠猜到其實是因為什么,她還記得在御花園時,螢袖想要拜她為師的請求。
螢袖蕙質(zhì)蘭心,先前早已隱隱看出了商禮心中的想法,但卻并沒有產(chǎn)生任何背叛的想法,她知道洛陽的局勢有些緊張,也知道商禮正在被那些事困擾,所以她即便傷心也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于是便有了洛陽的那場婚禮,或許自己假意委身商猷,到時候或許可以幫上商禮的忙。
但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到最后那一刻果然還是不愿的,更沒有想到商禮真的來了,于是接下來就有了后來的事。
她一直都是個好女孩,至少站在商禮的角度。
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
“也難怪公子喜歡姑娘……”螢袖深深地看著木恒,低頭垂眸,很是難過,旋即又抬頭問道:“所以,您從來不圖回報嗎?”
木恒平靜說道:“不,我從來都不認為我在付出?!?p> 無論是對商禮還是對木林。
這里沒有什么付出不一定得到回報,但不付出就一定不會得到的俗濫話題,因為她很清楚,很多時候即便不用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回報,比如天賦,比如他人的愛慕。
前者與生俱來,無法抗拒;后者與努力無關,難以阻止。不管你需不需要,接不接受,它們就在那里。
所以世上總有愛而不得,和無可奈何。
“那您又是為什么而活著的呢?”螢袖怔怔的看著她,不知為何感到莫名的寒冷與敬畏,聲音微顫。
“為了活著本身?!?p> “那有什么樂趣呢?”
為了進食而吃飯,為了休息而睡覺,這些都是有一定意義但卻很沒意思的事,可以說是毫無樂趣可言。
木恒看著她,沒有說什么類似與你無關的話,而是認真說道:“凡事存在之物都終將滅亡,喜怒哀樂,喜歡厭憎都只存在于一念之間,無論長短,終會消失,那么所有的感覺就都會是錯覺?!?p> 小溪旁的樹木枝葉搖曳,仿佛似在回應著什么,很輕,極淡。
“倘若是用盡一生呢?”螢袖身形微顫,沉默了很長時間低聲辯說,想要尋求答案。
木恒平靜道:“死亡便意味著結(jié)束,死后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人會再記得你,你的一生如何對世人再無意義?!?p> 這個事實真的讓人很悲傷。
“只求曾經(jīng)擁有?!蔽炐涞念^愈發(fā)地低,神色倔強。
木恒看著她悲傷的臉色,眼神依舊很淡,顯得愈發(fā)冷漠,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旁觀者,“若是能天長地久,誰不想長相廝守?若是不想長相廝守,何必還在乎曾經(jīng)擁有?”
她的話語似冬夜寂寥山崗上刮過的風,寒冷至極,孤清無比。
觸摸到這個世界的某些真實,螢袖莫名感到天地仿佛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孤單寂寞到了極點。
時間漸漸消逝,木恒不再看她,看著眼前緩緩流向某處的溪水,想起了某句至理名言。
逝者如斯,故不舍晝夜。
須盡歡。
因為短暫,所以生命才需要珍惜,因為珍惜,所以美好,換句話說,只有死亡才能賦予生命意義。但只要她想,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那歡樂與否,世人如何,對于她便沒有意義。
她看著眼前著這片遼闊的天地,眉間再次生出了某種倦意。
等到風景都看透,早已不在乎什么細水長流。
“您為何要和我說這些?”風起寥寥,傳來了螢袖的聲音,她抬起頭看著木恒問道。
木恒看向她,沒有說話。
螢袖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覺,忙問道:“您……難道要離開這個世界嗎?”
“我第一次和別人說這些,但你不是我,所以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蹦竞憧粗伙L卷起的滿空落葉,眸色淺淡,
“時間不早了,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