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為什么想去參軍?良善的好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最后享受戰(zhàn)果的只有惡人。”
顧澤搖頭。
他思慮再三,斷然否認了阿瓦爾的論調(diào):“正義不會怠慢,惡人終將得到制裁?!?p> “誰來制裁,你?”阿瓦爾咄咄逼人地盯著他。
“是的,我,還有和我一樣,堅守正義的人?!鳖櫇蓪λ跬鹊膽B(tài)度置若罔聞,臉上保持著不變的平靜,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到必將實現(xiàn)的事情。
“堅守正義?你知道正義是什么意思嗎?戰(zhàn)場上,能站著活下去的就是正義?!?p> “哪天,惡魔攻占了永續(xù)樹冠之城,它們就是卡桑德拉最后的正義?!?p> “不,正義在你看得見的地方?!鳖櫇啥⒅⑼郀柌[起來的雙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也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卡桑德拉世界的薪火不會消失,正義和希望會在孩子們心中生根發(fā)芽。”
“殺盡惡魔,剔除罪惡的腐肉和土壤,用公義和律法約束人們的道德,就能創(chuàng)造一個和平的幸福世界。”
“我們這一代的人,注定是犧牲的一代,得不到回報的一代?!?p> “...”
“你不該侮辱你和你的戰(zhàn)友做出的犧牲和堅持的正義,也不該否認我能做出的犧牲和我的正義?!?p> 顧澤前走兩步,逼近阿瓦爾,“發(fā)揮你的余熱,不要拖我的后腿?!?p> 阿瓦爾默然以對。
對方像團燃燒正旺的火焰。
話語中透露出的信念比燒紅的烙鐵還要灼人。
現(xiàn)在的他,有點應(yīng)付不來。
半晌,移開視線。
“明晚九點,黑曜石酒吧。”
“好?!?p> “評測單給我?!?p> “...”
阿瓦爾接過評測單,找來筆,將“優(yōu)等”的評價改做“可堪重用”,交還給顧澤。
伸手接過,顧澤低頭瞧了眼,禮貌地對阿瓦爾點了下頭,轉(zhuǎn)身離開。
成了。
有他牽線搭橋,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卡桑德拉世界和永續(xù)樹冠之城是別人的故鄉(xiāng),顧澤既沒有歸屬感,也沒有為之努力奮斗直至犧牲的信念和必要。他真正的目標始終不變,那就是扭轉(zhuǎn)三個月后必敗的戰(zhàn)爭局勢,去和命運正面對決,獲得自由。之所以能說出這些“虛偽”的話,并讓阿瓦爾信服,以至于因他的信念而動容,甚至愿意主動的牽線搭橋,為他開拓道路,只是因為,一旦卡桑德拉世界真被侵略而來的惡魔大軍攻陷占領(lǐng),他所生活的人類世界、作為橋頭堡的燒餅市,第一個就會遭災(zāi)。
顧澤說出的“正義”并非臨時編造的唬人話語,話語間蘊藏的信念真切而實在,不是強行做出的姿態(tài)。他的故鄉(xiāng),人類的世界,命運已經(jīng)和卡桑德拉世界綁在了一起,一損俱損。為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而努力的同時,他深愛著自己的故鄉(xiāng),愿意為此做出犧牲,而這會反過來作用于他的目標,令他動力更足。
他自己十分清楚這一點。
理想和責(zé)任,一個都不能落。
走出評測房間,顧澤給狐族大媽看了自己的評測單,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兩個豎起的大拇指,以及震驚間夾雜著欣賞的眼光。和之前略有不同的是,視線在“可堪重用”四個字上停留了好一會。
而這次,顧澤詢問的對象變成了泉。
“農(nóng)夫山泉的那個泉?他早上好像來過,和隊友接了個緊急任務(wù)就離開了,你找他有事?”
“什么樣的緊急任務(wù)。”
大媽挑了下眉,“不清楚,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說。”
“抱歉,你能給他帶個口信嗎,就說‘匕首和小狗的朋友,今晚會去黑曜石酒吧’。”
“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你?”狐族大媽低下頭,邊說邊笑瞇瞇地在評測單和其他表格上蓋章簽字,像打盹的貓兒一樣,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說不出的開心。
“哎呀,她居然自創(chuàng)了朋友梗?有點東西啊這老狐貍。“小愛大為驚訝,不大清楚她為什么這么開心。
“對?!鳖櫇苫氐溃瑳]有理會蹦出來吐槽的小愛。
“真是你?。课蚁共碌?。匕首和小狗的朋友,不錯的稱號,我會轉(zhuǎn)告他的?!贝髬屨{(diào)侃了一句,將蓋好的評測單和表格遞給顧澤,指了指旁邊“資格認定1”的窗口,“去那邊?!?p> “歡迎加入獵罪公會?!?p> “謝謝。”顧澤朝大媽點了下頭,走了過去。
“資格認定1”的窗口前沒什么人,里頭坐著一個略顯肥胖的老狼人,他臉上有幾道粗淺不一的疤痕,其中較淺的不仔細看很難發(fā)現(xiàn),會和皺紋混淆。銀白色的毛皮經(jīng)過精心打理,末端雖有開叉但整體顯得十分光亮,剝下來想必能賣不少錢。
顧澤敲了敲窗口,將表格和評測單等遞了進去。
有些心不在焉的老狼人,打了個哈欠,從衣兜里掏出單片眼鏡,貼在右眼低頭湊近。
看清評測單上寫的文字后,他頓時提起了精神。
“堂吉訶德?”
“是我?!?p> “評價是‘非常優(yōu)秀’?”
“對?!?p> “評價為‘優(yōu)秀’的黑鐵級獵罪人,可以分到免費的住房和日用品,每天能領(lǐng)取一枚果實和少量的成長資源。定期繳納會費,還能得到一份期限三月的人身保險。一周至少要完成三個中等難度的獵罪任務(wù),否則評價降低?!浅?yōu)秀’的黑鐵級獵罪人,除了說過的那些,每天還能額外領(lǐng)取兩枚果實和兩倍的成長資源,但一周至少要完成五個中等難度的獵罪任務(wù),或兩個高難度的獵罪任務(wù),你確定自己是個熟練的獵人嗎?”
不等顧澤作出回答,老狼人馬上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眼神示意他看旁邊。
寫有“資格認定2”窗口的前面,三五成群的獵罪人們小聲交談著最近的收獲,不少人都在打量毫發(fā)無傷地從評測房間走出來的顧澤。
門口那個被嚇得跪下的新人,現(xiàn)在還瑟瑟發(fā)抖呢。
他看起來沒什么事,評價的等級絕不會低。
顧澤收回視線,對老狼人點了下頭。
“確定?!?p> 老狼人定定地看著顧澤,略顯渾濁的狼眼透著渾濁不清的光。
抿住的嘴唇仿佛在說“你個不懂規(guī)矩的蠢貨。”
半晌,他將眼鏡放進衣兜,從抽屜里翻出一串鑰匙,起身來到房間角落上鎖的鐵箱前,咔噠幾下打開,取出一只短式燧發(fā)槍。
然后,鎖好鐵箱,走回座椅,將槍推到顧澤面前。
顧澤注視著這支燧發(fā)槍。
槍身雕刻著形如銜尾蛇的雕花,流線型的槍身鍍有銀色的繁密花紋。
比起開槍射擊,更適合擺在玻璃柜里,當作觀賞用的藝術(shù)品。
猛然間,既視感再度涌來。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剝?nèi)チ苏鎸嵉纳?,變得黑白一片?p> 槍身上的銜尾蛇,呲呲地吐著蛇信,一雙蛇瞳緊盯顧澤。
老狼人的嘴唇動的很慢,說出的話像是隔了一整個世界。
只能看到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
周圍其他人的聲音,也完全聽不到。
世界進入極靜。
身體像是失重了一樣,有種就要浮起來的錯覺。
緊接著,既視感消失,褪去的色彩和消失的聲音如同呼嘯而來的狂風(fēng),重新出現(xiàn)在顧澤的世界。
——他的手按在了燧發(fā)槍上。
系統(tǒng)面板上,親和·時間、靈性·接觸的數(shù)值,跳躍至15%。
“槍是哪來的。”
“一位已故的地精傳奇工匠送給獵罪公會的禮物?!?p> “為什么要給我?!?p> “為什么?哈,問得好?!崩侠侨藢⒃u測單等表格復(fù)印后遞還給顧澤,“因為阿瓦爾一開始就給了你最高的評價,還說‘可堪重用’?!?p> “蛇槍是獵罪公會給頂尖黑鐵級獵罪人的鼓勵,算是種殊榮?!?p> “祝你好運?!?p> 老狼人咧起嘴角,露出熏黃的獠牙,推來兩紙契約。
心里想到,堂吉訶德,好像不是很清楚那位備受尊敬的戰(zhàn)爭英雄阿瓦爾、被譽為力挽狂瀾的浴血戰(zhàn)神,在獵罪公會里的地位。
他曾以一人之力為陷入包圍的部隊斷后,搏殺三百惡魔,最終盡數(shù)殺光,成功斷后,還活著回到了軍營。
這樣的威猛功績,即便用古龍語刻在深淵的石碑上,冠以“英雄”之名,流傳后世,也毫不為過。
能得到阿瓦爾的認可,等同于一步登天。
但假如言過其實,或像現(xiàn)在這樣,沒來得及證明自己的實力,就得到了傳奇工匠打造的蛇槍,其他獵罪人馬上就會變成嗅到鮮血的鯊魚,一擁而上。
獵罪人,可不是做慈善的。
說回現(xiàn)在。
契約好比雇傭合同,上頭寫著一些獵罪人必須遵守的規(guī)則,還有獵罪公會對獵罪人的義務(wù)等。滴上血,靈性波動記錄在冊,顧澤就會正式成為一名黑鐵級獵罪人。
耳間嗡鳴嘶吼的狂風(fēng)漸漸停息。
顧澤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大廳里所有的獵罪人,都在盯著自己。
過了一會,獵罪人們移開視線,假惺惺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現(xiàn)在,他明白狐族大媽為什么會在意“可堪重用”四個字,老狼人又為什么會說祝你好運了。
依據(jù)契約上寫著的契約方法,顧澤滴下了自己的兩滴血。
然后,將短矛別入腰間,一手握著蛇槍,一手攥著表格和契約,走出大廳。
三伙人跟著走了出去。